姬云都看出她的固执,竟少见有几分怨怒。语气益发冷漠:“我承故友一诺,对你不拦不阻,如有难处能帮则帮。就算你的命你不在乎,我不屑护,还有她在意。负气任性,害得都是旁人,不觉自私么?”
“她”是谁,她二人心知肚明。
龙屠脸色时青时白,头低得不能更低,神色似有些颓丧。
她看向渐渐熄灭的火堆,许久才哼笑了声,嗓音轻得像团气:“说得像真的一样。你亲口听她说过在意我,还是怎的?不然不要信口开河。”
姬云都闭上眼,似乎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再继续不过浪费唇舌。
龙屠恹恹,咬唇半晌,不知是回味还是思索,反正脸色越来越白,最后干脆再忍不住:
“她难道真亲口同你说在意我?……你是不是见了她?什么时候、多久之前?你在哪儿见得她?她是不是还在昆仑?你或许……你一定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姬云都,告诉我……请你……请你告诉我!”
她不敢大声质问,但情绪明显很激动。姬云都睁开眼,眼底光泽冷如寒泉,捉摸不透:“忘了。”
龙屠站起身,粗眉毛始终拧着,踌躇片刻终于开口:“她是不是在昆仑?还在在其他地方?我真的有很重要的话,要同她讲,当面讲。”
姬云都再无回应。就是一句,忘了。
“我就不走。”龙屠盘腿愤愤坐下,撕开零食包,嘴巴塞得鼓鼓的,“你说不出来,就别拿她唬我。我只要能跑能保命,能帮叶姐查案子就好了。叶姐的案子,我要跟到底。”
姬云都目光幽深如潭,锐利无所遁形。
“云都……别生气。”
两人都一怔,龙屠一脸见鬼的惊诧。似是印证,睡梦中人手颤了下,陡然凭空虚握,像想要抓住什么。
这一下握空,眉头忽地蹙起,似又掉入醒不来的噩梦中,呼吸急促起来:“别生气,我不做铁人,我听话……”
洞内极静,龙屠负气不说话,所以叶雨初的梦呓也听得清楚。
姬云都右手握住她摸索的指尖,她指节微一轻抖,迅速弯起扣住姬云都掌心。眉宇终于松开,褪去紧张之色。
口中无意识地喃喃念叨名字,语气里尽是满足,如同孩童留住了珍宝:“云都……云都。”
轻浅如呵气,吐息在苍白双唇间,温柔至极。
睡颜天然藏了妩媚,似一朵明秀的垂丝粉海棠,明灭火光里,竟秾丽得有惊心动魄意味。在夜深月隐时,花苞缱绻合拢,慵懒地浅浅睡去。
龙屠瞧她彼此依偎,心里空落落的,忘了生气。她心里发酸,又有些苦,隐隐能感到,姬云都招惹叶姐的缘由:
温暖的光,娇艳的花,大概没有谁不喜欢罢?
……石头也免不了俗。
“叶姐啊,”龙屠也望着叶雨初的睡颜,觉得慢吞吞道出心声,“她生得可真好,跟名字一点都不搭。哪里是叶子,简直像朵花看不厌。姬石头,你是被迷住了,想做个穿花蝶,搅她一辈子不安生,是不是?”
搅她一辈子不安生。
吃尽了苦,仍不得安生。
姬云都脸上血色顿失,惨白如鬼,连唇都苍白得像枯萎了一样。盯着跳动火焰,毫不顾及灼痛眼睛,火光却照不尽眼底,深深浓墨。
小姑娘怔怔的,不晓得怎么一句感慨,她突然就不对劲。可再细看,她已经身姿端正,眉目淡漠,又是平常沉闷模样,始终说不出到底怪在哪里。
龙屠耸耸肩,看向洞口,覃贵的影子模模糊糊的,背对她们盘腿而坐。
反正睡不着,零食都被倒出来,索性撕开包装痛快地吃。不知过多久,耳朵动了动,停下零食:“雨停了。”
天光欲曙,山岚流动,云雾缭绕,她们也该上路。
姬云都看着早已冷却的灰堆,依旧保持原来姿势端坐。只是膝上已无压迫的力道,叶雨初已经起身,有些担忧看向她:“腿麻了吗,姬云都?”
她很内疚,没想到自己睡觉这么不老实:只觉“枕头”很软,梦也香甜。一大早睁眼才发现枕在人家大腿上,还捏着她的手。
姬云都肯定睡都不好睡,被生生为难了一夜。
“下次,当然不会有下次的……但万一,万一我不长记性,又压得你不舒服,一定要赶快把我晃醒。”
姬云都薄唇一抿,没给她细思时间,起身戴上面具:“走吧。”
虽然下过大雨,但后面的路竟然好走很多,上午九点左右,已经远远能看到虎峒村轮廓。
覃贵开口:“村子被山环住,大大小小一共十二座。我们翻进来的是乌騩,也是十二峰之一。”
叶雨初心里一动。
“覃村长知道巫山十二峰么?同你说的十二峰有些像。”
“这里就是。”他的话出乎意料,“朝代变了,地名也跟着变。巫山有名了,叫巫山的也多。但在我们看来,这里就是。”
叶雨初哑然。
云雾缭绕间,高澄碧天时隐时显,云气流露。
远风吹散又相连,十二晓峰前。
彻底走出山,前方不远处寨子隔了条小河,吊脚竹楼连绵簇拥,依山而建,风景极好。
但再好风光也掩盖不了血腥奇诡的事实,比如覃老板的死,还有陈犀的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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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内美人颜值排行,第一名……武罗。
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