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
他倒是轻易就答应了,兴许是觉得已没有什么好问的了。
容蘅出了门,长廊下的铁马咣咣响了起来。她站了一会儿,看着这寂静的院子,院角的葡萄藤,残酒已被人收拾干净,只剩寂寞的风,寥落的吹。
这里,与温姨娘的院子极其相似,干净,宽阔,却无人。
她心底忽而空荡荡的,悄悄折返回去。
容九慎正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什么,眼眸微垂,嘴唇紧抿,发髻上的紫金冠,禁紫缠金,中镶美玉,为他的面容平添几分冷冽贵气。在无人之境,那映在窗格的侧影,将他的冷,全然变成沉静的霸。在无人之地,他忽而散发着这样的气息,令容蘅大觉诧异。
这般的气势,绝非池中之物。他日,莫不是要比她的便宜爹淮安侯还要权势逼人?
那她绝不能放过!
听到声音,他微微侧头,那一身的气息重新归于冷漠:“谁?”
容蘅连忙走了出来,小步快速,笑靥如花:“是我。九叔,阿蘅思来想去,你帮了阿蘅这么多,又为阿蘅请大夫,如果不好好谢你,岂不是忘恩负义?”
看着去而复返的小姑娘,一脸甜笑地朝自己走来,娇娇话语,将满屋子的寂静一扫而空。容九慎的肩膀稍微放松了些,面容也和缓了些。
“你想怎么谢我?”
“九叔缺什么,阿蘅送你~”
他缺什么,这世上还有人这样问他:“我是淮安侯的兄弟,这里是淮安侯侧府,你觉得,我缺什么?”
容蘅一时语塞,对着手指:“这个……”
见小姑娘为难,容九慎嘲讽道:“连礼物都没想好。你就是这样谢我的?”
果然还是那个九叔。便是素日脸厚的容蘅,也不由自主红了脸,强辩两句:“九叔干嘛这样让人下不来台,想要什么,直说便是,阿蘅赴汤蹈火,也一定给你送来!”
容九慎见她恼了,慢条斯理道:“谅你也送不出什么贵重东西,姑娘家,随便绣个帕子就是。”
容蘅有些着急:“但我……”
“行了,去吧!”容九慎沉下脸来,不想她再废话了。感觉到身后的小姑娘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弱弱地说了一句“好”,然后行了礼出去了。
看着她小小的身影走过葡萄藤,回顾再三,粉嘟嘟嫩汪汪地走出院子,真真可爱。刚才他是故意的,他知道这小丫头懒惰,从来不拿针的,要她绣东西可着实难为了她。怎么说,也算给她出了个题,找了件事做,省得日日来烦。
南宫大夫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捋着胡子,摇着头道:“这小姑娘,倒真是伶俐可爱的紧,老朽喜欢。”
容九慎冷哼一声:“那就把她的病治好。”
“那是自然。小姐年纪小,身体又弱,需要调理。只要小姐按照老朽的方子吃一段时间,好好保养,无头痛侵扰,便是暂时压制住了。待长大后,老朽自然有办法对付。小姐天真烂漫,又聪明敏感,咱们暂时不要告诉她,以免惹了小姐忧思,反而不好。”
容九慎不语。方才他与南宫大夫交谈,意外得知,容蘅的脑子里确实有东西。只不过暂时还无性命之忧,有因为容蘅年纪小,不可用猛药,所以先要调养,待长大后才好下定论……以往的一切疑虑,似乎都有了解释。原来他真的一直在冤枉容蘅。
素日就爱生小气,这会子,怕是又委屈又懊恼又不得不去做吧。想到容蘅可爱的别扭样子,容九慎心中不由得浮起一抹柔软。
忽听背后传来声音:“九爷,大人还在暗室等您。”
这句话宛若打破湖面宁静的一滴水,容九慎心里的柔软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风霜冷雪,冰的瘆人:“知道了。”
南宫大夫疑道:“是那位送您玲珑雪的大人?此人狼子野心,不怀好意,老朽劝您……”
“不用劝了。我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
南宫大夫看着戴着紫金冠的少年,裹着一身倨傲冷意而去。他捋着胡子,摇着头,微微一笑。
窗外,云层遮天蔽日,光亦褪去,宛若被鲸吸海吞。
天,渐渐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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