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2 / 2)

容蘅点点头奥了一声,随后又露出不解的神情:“不知婳姐姐找我姨娘有何事呢?”

容元婳能有什么事,不过是防着温姨娘和淮安侯见面。这温姨娘在离了女儿之后,不仅没有意志消沉,折损美貌。方才远远看着,竟更美了几分,实在是怪事。再加上一直和容蘅待在一起,说不定在商议什么阴谋诡计。

容元婳看着兰姨娘和老太君越走越远,见容蘅挡在眼前,便柔声道:“也没什么,许久没见温姨娘出来走动,想去问候一声。”

这时,容元芙正打身旁走过,容蘅故意用不大不小,却刚好令容元芙听到的声音道:“芙姐姐,你说想问候我姨娘,可是顾姨娘也许久没出来走动,你怎么没提起她呢?”

容元芙一听到顾姨娘的名字,便敏感地停下脚步,看着容元婳那副轻狂样子,本就忍了很久,这时便冷笑道:“呵,我当是谁在这耀武扬威,原来是你啊婳妹妹。怎么,我姨娘现在被关在佛堂,你就得意了?要我说,你可别得意上了头,忘了之前是怎么巴结我姨娘,怎么谄媚的。风水轮流转,我劝你,还是收着些吧,看把你狂的。”

容元婳被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矢口反驳道:“我巴结顾姨娘?我为什么要巴结一个吃里扒外,敛财无度的人?你看见了?你有证据吗?”

“我当然看见了,不仅你,还有你姨娘,为了那几个月例银子,天天送汤送水的,伺候得比奴才还殷勤,底下人都看见了,别叫我说出好的来。”

容元芙的话,一下子说出容元婳的心病。曾经顾姨娘当家,因为争宠,确实故意克扣过兰姨娘院子的用度,当着兰姨娘的面,说自己背痛腰痛胃痛的。兰姨娘没法子,不得不低声下气,去为顾姨娘捶背捏肩,端茶倒水,还要标榜是自愿的,叫底下人见了,确实没脸。

这段不堪的往事,便是如今气运当头,阴影也挥洒不去。

容元婳被戳出心病,也不能饶了容元芙。

两人当下便掐了起来,谁也不让谁,声音还越来越大,惹得众人围观起来。

容蘅成功引开注意力,趁势溜了,连华月都被她甩落了。

“不知娘亲见到了便宜爹没有。”

*

温姨娘见到了淮安侯。

她立在侧门,手里攥着那把匕首,看到淮安侯过来,低头屈身,微微行礼。

“妾身见过侯爷。”

淮安侯听到柔静的声音,便转过身来,见是她,俊脸闪过一丝诧异,紧接着心里五味杂陈:“你来做什么?”

他微微一挥手,身后跟着的两名官员拼命摁住自己的脑袋,谁也不敢看花容月貌的温姨娘,异口同声道:“属下告退!”

身旁没了多余的人,金硬的匕首抵着手心,穿堂风吹了过去,那不安的燥热也散去了。温姨娘心中的紧张慢慢平息,抬起头,看着淮安侯。这是五年来,两人第一次独处,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同淮安侯说话了,当初有多恩爱,现在就有多锥心。

她强忍锥心之痛,拿出袖子里藏着的匕首,声音依旧娴静柔和:“侯爷曾遗留在妾身身边的旧物,妾身一直没找到机会送还,今日听闻侯爷又将出远门,不知何时归家,此行凶险,妾身思虑,便将此旧物归还。”

说着,双手托着匕首,一行一步,送至淮安侯面前。

淮安侯见她鸦发素钗,行止娴静,容颜依旧,声音如故,真如从前一模一样。她还是没变,或许,她从来没变过。她没有心,又怎么会变?淮安侯眸子染上寒霜,每一次看到她,都会甚觉痛心,争不如不见。

这样想着,他咬紧腮帮子,从温姨娘手中拿起匕首,冷漠道:“不过是一件匕首罢了……”匕首一拿在手里,便感觉不对,他拔出鞘,细细检查:“你,把它修好了?”

匕首是霍家从西丹千里迢迢送来,他曾经用于近身杀敌,极爱此物,向来随身携带。与温姨娘决裂之日,他怒极之下,将匕首摔坏了。没想到,温姨娘竟又将它修好了。

“妾身知道侯爷仍顾念旧物,花费五年,将刀鞘上的裂痕修补,勉力为之,刀鞘微末瑕疵仍存。但是妾身认为,匕首在于防敌自卫之用,重要的是刀锋不变,而不是刀鞘。纵然刀鞘尚有裂痕,匕首依然可以杀敌。是以,妾身以为,此匕首之用从前未变,至后,也一如既往。侯爷可随身携带矣。”

温姨娘说罢,抬起头,对着淮安侯柔柔一笑。

那是微甜的,笑如春风。

淮安侯心中一动。

廊下铁马,咣当咣当响了起来,清风拂柳,耀日生辉,高墙青瓦沐浴在阳光下,清晰明朗。月洞门前长街上的御林铁甲,传出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