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老太君眉毛细淡,笑容和蔼可亲。
“老太君说笑了,我们都是粗人,粗手笨脚的,脑子也不灵活,办事不过按例罢了。绫姑娘聪明灵慧,见多识广,来了正好,正好也让绫姑娘教教我们。”
“是啊,有绫姑娘在,小的们可轻松不少了。”
那一边容元绫柔柔笑道:“各位大娘妈妈们,又在调笑绫儿了,绫儿从未管过家事,正六神无主,还望各位拨冗,不吝赐教。”
说着,又让蒹葭过来。蒹葭带了小丫鬟,小丫鬟手里拿着托盘,上面堆满了封银。原来在场的都有赏银。见容元绫如此知世故,出手大方,众人心中高兴,不勉又好生恭维了一番。
回去的路上,容老太君和容元绫走在前面,容蘅在后面,一会儿扑蝴蝶,一会儿摘鲜草,时不时还要将采的美丽花儿送给容元绫,忙得不亦乐乎。容老太君见她玩得汗涔涔的,擦了一回汗,叫玉妈妈:“好生牵着走,别摔了。”
容元绫却道:“蘅妹妹正是好动的年纪,不必拘着,让她玩罢。”
见容元绫目光温柔地看着容蘅,容老太君问道:“今日阿蘅提议让你管家,我顺了她的意,忘了问你的意思。你可觉得有为难之处?”
“回老太君,绫儿不觉得为难,倒是很高兴,有这样机会,提前学习治府之道。正如老太君所说,绫儿早晚要面对这些,早一步,晚一步,都无甚关系。”容元绫眸子中闪烁着波光粼粼的光芒:“不过,还是让老太君担忧,绫儿实在是过意不去。”
其实虽然建议是容蘅提的,但是容元绫未必没有这个想法。顾姨娘当家被罚,兰姨娘争宠夺权,温姨娘常年未露面,整个淮安侯府,仍然缺少一个正经的主母。容元绫是绝不允许哪个姨娘去取代自己母亲的地位,但是,她不能阻止容老太君没有这个想法。
老太君再怎么疼爱她,也不会容许侯府长久无人当家,姨娘名不正言不顺,而她乃是闺阁女儿家,早晚要出嫁,为淮安侯娶继室,势在必行。她答应管家,也只是想将这一段时间延长一些,让它,再晚一些到来。
毕竟,经历这些事后,容老太君要为淮安侯府找一个主母的想法,更强烈了。
看着容蘅小而灵巧的身体,肖似其母的容颜,活脱脱的美人胚子,将来不知会出落得怎样的倾城倾国。她会为淮安侯府带来福报,还是灾祸呢?
容老太君轻轻叹了一口气,慢慢卷起佛珠。
浑圆的大珠,经年累月的摩挲,表面光滑如水,沉甸甸得压在手心。
陈儒敏那带血的面容,绝望的逼誓,仿佛侯府的阴影,久久不散去。
淮安侯与温姨娘的一场孽缘,割之不断,更让人不安。
侯府的儿女们慢慢长大,逝去的已经逝去,未来的即将到来。
府支薄弱,她必须要,做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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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君,陈家来信了。”金妈妈面沉如水,宣退丫鬟,双手递上一封信。
容老太君斜斜靠在大迎枕上,抽着水烟,赤金的烟嘴,铎银的烟杆,进出于满是皱纹的手中。烟雾袅袅中,金妈妈拿小刀拆了信,坐在榻前,轻声读了起来。
陈家每月会来信一封,素日不过是问问兄妹俩的近况,自容元绫外祖父去世后,便频频提起一件事。金妈妈读了一大半,最后一小段,她看过之后,颇有些犹豫。抬着头看了看容老太君,沉吟再三,慢慢读了下去。
“馨儿年岁不小,痴心犹在,以继室之名嫁与贤婿,可抚育敏儿之儿女,亦可填众人悠悠之口。不知亲家所思,所虑为何?若有难言之隐,可回信告之。陈容两府续结秦晋之好,迫在眉睫,望亲家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