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蘅知道,她姥爷,也就是温举人,家境贫寒,教书育人。舅舅尚未成家,一直在寒窗苦学,只求将来能高中举人。温举人素来看重诗文学术,对一双儿女也是不求闻达于世,但求明道知礼,字好文好。一家三口都读书,温举人在世时还有教书之益维持家用,温举人去世后,家中仅靠城外几亩薄田度日,全靠舅舅打理,尚不能支撑学中费用。是以,温姨娘拼命从月例、卖针线中省下用度,以补贴兄长,期待他有一日能学成,红榜提名,光宗耀祖。
只可惜,舅舅并未考取举人,甚至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常常走在街上都要被顽童耻笑为老童生,日子过得极为艰难。不过这傻舅舅天生乐观,并不以为意,认认真真种田,温书,考试,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虽没有成为诗作惊人的名人,却也熬成文人的风骨,知对错,守君子。
这个时候,如果他每年领了十两银子,足够他吃穿,进学所用,又怎会容妹妹日夜辛苦赚些小钱补贴自己呢?
那“添衣费”,实打实得是被人冒领了。
况且温姨娘才刚提出来,领银子的人应会画押,对比字迹,就能洗刷舅舅的污名了。轻而易举,不在话下。容蘅十分有信心,自家品行高洁的舅舅,那样讨厌淮安侯府,应当绝不会私下里接受淮安侯府的银两,所以,他必是被冤枉的!
一行人便去办事厅,恰好容元绫处理完毕,外面的媳妇先进来禀告了一声,容元绫便让丫鬟们拉起屏风,外面再放下轻纱,用以避嫌。温狸山知道这府里规矩多,抱拳行礼之后,便立在台阶之下。丫鬟们全躲起来了,外头只有婆子们伺候。
容蘅径直到了容元绫身边,小声耳语一番:“姐姐,我姨娘带着我舅舅来,就是想弄清楚上一次添衣费的事,你先叫人把管账本的,管发银子的看起来,以免一会儿找不到对证。”容元绫会意,让蒹葭去办这事,而兰姨娘听不见她们说什么,只是干着急。
温姨娘先上前陈情,接着温狸山再表明自己从未收到过这十两银子。两人才刚说完,来旺媳妇就冷哼道:“口说无凭,若不是温舅爷领了这银子,那这银子还能飞了不成?”
上一次被华月训斥后,来旺媳妇总算学乖了,懂得叫一声温舅爷。温姨娘见她说话,也不恼,温温和和问道:“来旺家的,你也知道口说无凭,那又怎么能判断银子是给了我哥哥呢?就凭你的账本上写了我哥哥的名字?真是这样的话,请你取一只笔来,我还可以再往我哥哥身上添几笔,好帮你们销了昧下的帐。”
“呵,温姨娘,你好大的口气。什么叫昧下的帐,我昧什么帐了?你倒是说说清楚,平白无故泼这一盆脏水,哪怕你是姨娘,也要造下口业的啊……”来旺家的说着说着,便有些不客气地伸出手指,指着温姨娘。温姨娘皱了皱眉,略微避开些。
温狸山见了,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别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一阵青色冷风刮过,下一刻就看见温舅爷满面怒容,拧住来旺媳妇的手指,手臂青筋直露,毫不犹豫往后一撇,几乎要断了她的手指。
来旺媳妇登时疼得嚎叫起来:“救命啊,杀人了!我的手指断了,快救命啊!”
她叫得越大声,温狸山撇的更狠,却也不说别的,毫无松手之意。丫鬟们不知所措,躲在后面纷纷着急。
温姨娘不知道哥哥竟会如此武断,当下便拉着温狸山的手臂,急着去劝。容元绫和兰姨娘也不知道会有此变故,愣了片刻,忙叫下人去拉架。好在办事厅向来有小厮备着搬东西,听了命令,一拥而上,将温狸山与来旺家的隔开。
“勿那婆娘,再敢对我妹妹无礼,这次拧断你的手指,下次老子把你狗牙敲断!”温狸山此时已是换了一副模样,凶神恶煞的,叫人惊吓不已。容蘅捂着嘴巴,看着发火的舅舅,已经无法把他跟之前那副忠厚耿直的模样联系在一起了。
舅舅,原来这么厉害的吗???
来旺家的早已疼得大汗淋漓,头发散乱,哭得眼泪鼻涕一把,喊着要兰姨娘和容元绫为她主持公道。兰姨娘听得头疼,叫人把她拉下去了,这才转身坐到椅子上。
“绫姐儿,这件事,你想怎么处理?”
容元绫早有准备:“姨娘别急,马上就能水落石出了。”
※※※※※※※※※※※※※※※※※※※※
我舅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