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周围全是太子的近身卫。吴阒守在正门门口,左雁站在他旁边。别人脸上都看得出战前兴奋和紧张混杂的情绪,只有他满脸无欲无求。虽然吴阒想问“你怎么不紧张”,但不得不说左雁沉静的气场感染了他,让躁动的心情不知不觉趋于平静。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门吱呀地开了。杜松和黎万荣先后走出,随后是温强,他注意到了门边的左雁,回头看了眼,太子在和金宁海说话,便快步走到左雁面前,“好好护着殿下。”左雁没用言语回应,只微微颔首。
“温将军找我的人有事?”世初在门口问。
温强忙转身赔笑,“不敢,只是叙叙旧。”
左雁目视正前方,站得比吴阒还正气凛然,好像刚才什么都没看见没听到。世初走到他们中间,“大战当前还有空叙旧?他不就是一个小兵吗?温将军和所有下属关系都这么亲近?”
“我......”温强让三连问噎到嘴唇颤动,说不出话。黎杜二人已走远,金宁海见状上前解围道:“殿下说的对,温将军快去部署吧,有什么以后再说也不迟。”
温强的脸色缓了过来,勉强朝金宁海行了礼,郁闷离去。只希望齐玉能明白他话里的深意,开战后见机趁乱除掉太子,他才能咽下这口气。
世初和几位将军商议决定,所有人不扎营原地休息,于四更时分发动突袭。左骁卫从城内正面冲击辽军,三卫大军绕后,两面夹击,强攻辽营。
辽军方面,根据他们都城探子传回的周军出发时间推算,周太子军还需一整日才能赶到幽州。傍晚哨兵瞭望时未发现任何异常,不见炊烟,也没有异响。加之路康的冷血重压让士兵身心俱疲,一天攻城未果回到营地只想闷头大睡。于是对他们来说,这是大战前最后一个可以放肆安眠的夜晚。
直到杀声在耳边响起,营地火光冲天,困顿的辽兵才从梦中惊醒,但此时他们不是白日里的亡命之徒,只是周兵眼中待宰的猎物。在他们忙着应付冲进来的左骁卫时,金宁海率骑兵抄后路一往无前地冲杀进辽营,紧随其后的步兵手持火把,专朝粮草堆抛,剩下的点燃营帐,黑烟伴随火光遍布辽营。周军士气高涨,两面配合将辽军杀得登时溃散。
近身卫护着世初在辽营后面的树林中,身后还有一营骑兵待命,前方战况尽在眼中。若依世初的意愿,他要和将士们一同冲锋,杀几个辽人才痛快。可几位将军无论如何都不同意他以身犯险,又不好忤逆太子,只好假意给他安排了重要任务——围堵可能逃窜的辽军将领。一来听起来任务艰巨,不负太子之尊;二来他们可以直接在战中封堵辽军退路,从源头杜绝太子涉险的机会。毕竟是出征首战,世初自身战事经历空白,拧不过金宁海他们,只好接受了这个安排。
可谁都没想到的是,路康如困兽挣脱牢笼般带一队人马从乱战中突围而出,逃跑的方向正朝着世初所埋伏的树林。林中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马蹄声,映照出埋伏者内心的紧张。
左雁在马上对吴阒说:“来了!给我个兵器!”
世初这才意识到,跟着近身卫行军几日,可这个人依然手无寸铁。为了方便看管,半夜把人从床上拎来后就没给他配兵器。此时强敌在前,没有武器的士兵无异于被捆住手脚扔到敌阵......“你使什么?弓箭?拿一套给他!”
太子下令,后面的人传过来一套弓箭。左雁接过弓,背上箭筒,瞥了眼世初腰间那把熟悉的反刃刀,“我什么都可以。刀......剑、枪都能耍一耍,全才。”对世初解释之后,又观察路康那队人的路线,压低声音说:“吴阒,带一半人往西,他们人数不少而且杀红了眼,咱们不能正面硬打。从两翼放放冷箭,杀一个赚一个。”
吴阒听了,只觉得有道理,刚要传令才想起这是齐玉,不是太子,怎么就发号施令了呢?路康一伙人越跑越近,世初在他犹豫之际发话:“按他说的做。”骑兵和近身卫训练有素,迅速一分为二,吴阒带一半人马去了西侧,剩下的一半跟左雁留在原地。世初看他一眼,骑着马到了西侧。
所有人都拉开弓搭好箭,待辽人残兵在黑暗中如无头苍蝇般冲进了树林后,不管军阶大小,瞄准一个目标就射。刷刷刷!箭雨不期而至。辽人在马上大骂:“阴险卑鄙的周狗!”“哪个狗娘养的暗算老子,东边!西边!”还有人喊“世子,不宜与周人纠缠,逃身为上!”“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左雁眼睛微眯,凭声音辨别那个自称老子的方位,“嗖”一箭射出,一声粗哑的惨叫爆发,接着是“世子!世子!”的呼喊声。
此时左金吾卫已从后方追至树林边缘,左雁大喊:“路康中箭了,辽人完了!兄弟们,冲啊!”呼喊间他抽出身边骑兵的佩刀,挥舞着率先追了上去。另一边吴阒的队伍也应声而动,一起追赶痛失头领的辽兵。辽兵没了主心骨,四下逃散,等左金吾卫赶到时已被歼灭大半。
天亮清扫战场时,在林中发现了路康的尸体,一箭正中后心窝处。东边的近身卫骄傲地说:“这肯定是齐玉射中的!不然他怎么知道路康中箭了!齐玉真厉害!”
左雁拼命摇头,“不是我!我随便乱喊的,想着乌漆墨黑的,辽人也不知道他们世子死没死,就喊一下试试......”
金宁海检查了尸体后,确认是一箭毙命,说道:“箭法了得。一般人白天都很难射中马上快速移动的目标,更别提四更那会儿。应该是乱箭中的某一箭蒙中了。”
“对对对,不一定是谁蒙的呢,唉,要是我就好了。”左雁不无遗憾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