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大将军。”世初补充了下半句。
“当年辽使行刺皇上,从而牵扯到左江南全家,算是宫中秘闻吧。一把及时火烧得干干净净,世人也渐渐忘却了大将军的存在。”剖开深藏的伤口,左雁面容平静,“这么厉害的局就是温强设下的,信吗?”
这次不等安迦反应,左雁加快语速,继续说:“当时温强任禁军副统领,将吴子林排挤得称病在家,独揽宫内守卫大权,勾结辽使,让他们携兵器进宫,演了行刺一出戏,只用几枚小小的精铁暗器就把祸水引到左江南身上。从此温强平步青云,也大大削弱了郭家势力,为二皇子争夺储君之位铺就坦途。这样一个人,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话音结束许久,安迦没说话,蹙着眉头一圈圈转动杯子。
世初垂在身侧的右手攥拳,指甲死命抠着手心,不够痛,不够抵消心里的痛。因左雁杀了世昭而存在了一瞬的恨全转化为想马上杀了温强的怒。
左雁相信他想表达的世初都明白了,不论接受与否、原谅与否,说清楚了就没有遗憾了。至于温强和他未露面的同谋,世初会处理吧。
言归正传,左雁似乎是帐中唯一一个记得他来世子帐目的的,从容地对安迦说:“讲了这么多,世子信我了吧?那些隐秘的旧事哪怕是宫里的老人也只知道些边角料呢。世子若仍心存怀疑,我还有一样自证的东西。此物世间独一无二,若亮出来世子还不信,我就只能认命,听凭世子处置吧,累了。”
安迦问:“什么东西?你们的传国玉玺?”
“那东西我带身上还来投敌?江山双手奉上?世子真会说笑。”左雁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走到尴尬挤笑的安迦面前,拉开衣领,“是这个。”
安迦定睛一看,也笑了,“太子殿下,事关重大不得不谨慎行事,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先前的不敬请见谅。”
左雁整理好宽袍,摆摆手大度地说:“谅,都谅。其实都怪我这个侍卫,护主心切作出冲动之举,给世子平添困扰,还望您海涵啊!”
一来一去扯平了。安迦体会出了周太子的话中话,感谢他给自己找了台阶,欣然接受,“彼此彼此。太子不妨先用早饭,过后再与我聊聊信的内容,有需要修正、改动的尽管说。”
左雁走到世初那,拉起他的右手把人拉起来,抽出那封信,拍到四道深深指甲痕的手心,转身对安迦说:“世子的信虽有个别处于我看不太合情,但站在辽人的角度却十分合理,所以一字不改为好,让这位兄弟早些出发吧!”
莽撞但护主心切,情有可原。不管世初愿不愿意,他的形象已固化,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何况左雁亮出了那块玉,安迦是什么人,又怎么会认不出那宝物的价值?很多话想说,关于左雁在温强手下忍辱负重,关于误杀世昭,关于过去,关于渺茫如轻烟的以后......偏偏不能说,不会说。
分别在即,世初望着左雁,想把心直接掏出来给他,那么无需语言他就能知晓自己的全部心意。
左雁走近,微笑,风吹散了他鬓间的头发,几丝飘到脸上,意外地为凌厉增添了温柔。
“一路平安。”
世初鼻头猛地一酸,碍于护送或押送他的两个辽兵在侧,“好好活着”“等我回来救你”等等一句都不能说。
“后会有期。”
左雁没接话,只是笑。
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但明知做不到的我就不说了。抱歉这次不能回去找你,你也不要在原地等。断了念想,做个好皇帝,顺便帮左家报仇。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世初又望了左雁一眼,随辽兵策马而去。
风声在耳边回响,害他听不见左雁的声音。经历了这么多才相认,不到一天就离别,没有别的话对我说么?为什么一直在离别?等把你从辽军救出来,就再也不离别了。
奔向金宁海大军的路上,蝎毒肆虐过的身体逐渐失去力气,世初眼前不断出现左雁笑着说“一路平安”的样子,坚持啊连世初,他要你平安。
辽兵送到荒原边缘处,为世初指了个方向就掉转回头,再往前走他们怕遭到周军不讲道理的误杀。
世初抖出一块白布,掖在衣领里,随着马的奔跑,白布后半截飘舞在空中跃动。周军驻地的轮廓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远远地一队卫兵冲过来,大喊来者何人......
“我是太子......”世初终于撑不住了,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