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凌霜竖起鞭子手柄，虚点在左雁胸口的伤口上方，“金疮药，你不是......受伤了么......”
说着说着声音都听不见了，左雁以为她内疚伤了自己，大方地说：“不必了，明天天亮了我来找点药草，嚼一嚼涂上就可以了，不必劳烦。”
“跟你们的药不同，这是国师从前的方子配的，不管什么伤口，用了保证不会留疤。像你脸上......要是当时有我的药，就不会这样了。”
左雁心想，姑娘，你不知道我这是有意为之啊。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他避重就轻道：“那就更不必了！你想啊，你说挨一鞭子就免刺字了对吧？我身上留下这道长长的疤，就是你鞭子抽打过的印记。万一以后你忘了，又要动手，我上衣一脱，欸，你就想起来了，多好！”
不知怎么的，飞凌霜脑子里出现了左雁光着上身的画面，脸烧得滚烫，不能再听他说下去了，从贴身口袋掏出了曲折得到的东西，“你你.......你可认得这个？”
“哎，我的玉！”左雁羊腿放一边，手在衣服上蹭了一把，伸长胳膊去抓，飞凌霜快速收手，让他抓了个空。
“哼！虽然是你的，但你人都是我的，我替你保管。”
左雁抓住飞凌霜握着玉的那只手腕，“还我！”
飞凌霜心中无名火起，以硬碰硬：“不还！你再不放手我就让它在碎在你面前！”
“你......”左雁红着眼眶放开了她，胳膊上的伤口迸出了血丝。无力感袭来，他怎么能因为口腹之欲得到满足就忘了所处的是绝境呢？回头捡起羊腿，拍掉上面的灰，重新包裹起来挎在背上去驱赶羊群，留给飞凌霜一个暮色中孤绝的背影。
飞凌霜嗓子干涩，“早晚会还你的！”
初夏夜里，城墙下的丁香盛放，空气中萦绕的花气久久不散。鸽哨划破了寂静，李府老管家目送两球灰色融入夜色，忧心忡忡地来到书房，“老爷，这小皇上整治了温强后再无动作，难道温强......”
李旬从画作中提笔抬头，“你信吗？”
“老奴当然不信，可宫里消停得可怕，让人揣摩不透。”
“不慌，刚登基有他忙的。要沉得住气，以不变应万变，且等他出招。”
“唉，听老爷的。”老管家过去拾掇砚台，见李旬画的是低头吃草的马。
金宁海最恼花香，几次三番念叨郭元堇除去城里的丁香，改种旁的。可今夜他无暇顾及这些，眉头紧锁在皇上寝宫外踱步。等王三保出来通传时，他都不知道绕了多少圈了，可仍未想好如何向皇上开口。
“金将军，可有消息？”
皇上就等在门内，他又少了几步路的时间思索。
金宁海一跨过高高的门槛就行武将大礼单膝跪下，“皇上，消息说北边没什么动静，安迦得了赏赐，在部落中的威望比从前提高不少。”
“就这些？”
皇上心里清楚，辽人从来睚眦必报，他这边一登基，左雁的身份就捂不住了，他们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他在等辽人提条件，哪怕用贺州、幽州换左雁都可以。可辽人那边像没这回事似的，悄无声息撤军，再无后续。他心急如焚，只恨不能亲自去问问安迦到底想怎么样！
金宁海干咽了口唾沫，紧张堪比第一次上阵杀敌，“小道消息说......”
“说什么！”
“说安迦带回一个人，身份不明，然后......”
“然后怎么样？金宁海你再吞吞吐吐信不信朕砍了你！”皇上额头青筋暴起。
金宁海豁出去了，“然后喂了狼！碎了，连个全尸都没有！皇上您节哀......”
“滚！”
怒吼声贯穿寝宫，吓得太监宫女们哆嗦不敢动。金宁海一句不敢多言，起身走了。王三保颤巍巍进来，虚着声音问：“皇上......”
“滚。”
皇上低头的瞬间从脸上滑落两滴泪珠，王三保吓坏了，招呼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出去。
偌大的宫殿，空荡荡，一个人，再抬脸已泪流满面。细风拂过，烛火摇曳，珠帘轻响，是你吗？回来了吗？不是，太远了，就算游魂回来也要跋山涉水，你要受多少苦啊。是我不好，我不该走，不该抛下你让你孤零零留在那，寒冷，荒蛮......等等我，左雁，奈何桥边等等我，料理了这些人这些事，我就随你去！再也不准你自作主张，就算无间地狱也要两人一起走......
太后一辈子听到过两次凄厉啼血的哭声，一次是那年将军府大火后，一次是今夜。她站在院中，遥思故人往事，眼角也流下了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