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左江南在战场上运筹帷幄时沉稳冷静,眼下的明嘲暗讽却气得他血气上涌。
“好了,别吵了!”皇帝瞥了眼涨红了脸的左江南,问送来战报的兵部侍郎,“辽人可有议和条件?”
兵部侍郎战战兢兢地站出来:“启禀皇上,确曾提出议和条件——粟三万石、稻三万石、黄金万两、白银三万两、丝绸千匹、绢布千匹、茶叶万斤,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还有与静怡公主和亲。”兵部侍郎已经做好了领死的觉悟。
果然,话音刚落,原本小声议论条件苛刻的朝堂顿时炸开了锅——静怡公主深得圣宠不说,关键是才六岁啊。
皇上怒拍龙椅,喝道:“找死!”
兵部侍郎“扑通”跪下,伏在地上喊:“皇上息怒!”
方才主张议和的人此刻没了动静,郭信用眼色制止了左江南继续请战的意图。
皇上审视着诸位大臣,叹了口气:“今日先散了。”
“左将军留步。”郭信叫住了脚步匆匆的左江南,走到他跟前,低声道,“当今圣上不是先帝,你万不可冒失。”
左江南诚恳地说:“岳父大人,外面流传的闲言碎语小婿也有所耳闻。但我左家对朝廷的忠心日月可鉴,为人臣子自当为君分忧。辽人贪得无厌,一味纵容只会让他们愈加猖狂。要断此祸患,唯有一战。”
丞相的头发已大半花白,语重心长道:“那你的妻儿呢?你可曾为萱儿和雁儿着想过?”
左江南愣住。他的确未曾想过效忠朝廷和家室之间还存有矛盾之处。人人说他功高震主,他自始至终坦荡以对。行得正,坐得直,就不惧人言。可这会波及到夫人和儿子吗?
郭信已走远,背影略佝偻。左江南思索之后还是坚持了原来的选择——面圣。
“启禀皇上,左将军求见。”寝殿外宫人报。
皇上和李旬对视一眼,说:“你先下去吧。”“臣告退。”李旬退出偏殿,嘴角浮出一丝诡异的笑意。
皇帝展开一份奏折做出批阅的样子,“请左将军。”
左江南大步走入寝殿,行礼,把刚才在朝堂外对郭信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对辽人决不能姑息,请缨与其一战。
皇帝放下手中的狼毫,背手踱步到左江南面前,身形比他瘦小一圈,看着他道:“左将军,先帝曾说,如果没有左老将军和你,这江山也许早就不姓连了。如今无论老幼妇孺,人人都知道左将军是大周第一功臣……朕着实羡慕。”
左江南忙要跪下:“臣惶恐!”
皇帝挡住,不准他跪,“夜深人静之时,朕常思索——究竟比你差在何处?”
左江南脊背一凉,结实跪下,道:“皇上真龙天子,我等凡夫俗子望尘莫及!”
皇帝轻笑一声,扶着左江南的肩膀绕到他身后道:“在有的人心中,你确实是胜出的。朕何尝不知辽人狼子野心?外患,内忧,真是给朕出了一道难题。”
“当今圣上不是先帝”。左江南以为自己终于明白了郭信话里的意思。功高震主?那么解甲归田许是他最好的选择,从此不管世道如何。世人很快会忘记驰骋疆场的大将军左江南,皇帝的内忧也就不存在了。
可惜,热血终究难凉。
他跪着转向皇上叩拜不起,道:“此番与辽人战后,臣愿带着妻儿归隐,再不问政事。”
皇上把他扶起来,拉起他的手,痛心道:“朕怎么舍得让你归隐?别说气话了。朕准你整兵出征!”
左江南一时揣测不透圣意,“皇上……”
皇帝仍未放开手,“素闻将军独子天赋了得,小小年纪武艺不凡,刀法尤为出众。朕有意让其进宫伴读,对那些不上进的皇子们也是个激励。左将军意下如何?”
左江南强忍住手上的颤抖,红着眼睛看向皇帝,咬着牙道:“承蒙皇上厚爱,臣出征前就把犬子送进宫。”
皇帝拍拍他的手背,笑着说:“朕祝你旗开得胜!”
腿像灌了铅似的,左江南慢慢走向宫门。
为防将在外军中有变,便把七岁孩童押为质子,当年圣上的确和先帝不同。
左江南突然怀念起战场,凶险却简单。如今皇上的心思和朝中种种,他越发看不懂了。左家先祖大多为国捐躯,忠烈之魂传到自己这辈,无论如何他都做不出忤逆之事。只是要如何与夫人交待?雁儿从未离过家,在宫里能好好活下去吗?思及这些,左江南加快脚步,恨不能马上回府,与儿子多相聚一刻。
作者有话要说:会努力好好写,希望您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