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这名叫“小福子”的宫人有趣,郭萱硬塞给他一把碎银。小福子年纪小,才入宫半年,惊慌不敢收。在郭萱的一再坚持下,他才红着脸收了,还发誓一定尽心尽力侍奉小公子。
“互相照顾,你也是个孩子呢,有什么事情让人捎个话到将军府。”
小福子猛点头。
郭萱又转头同儿子道别:“雁儿,这是小福子,让他陪你去书房好么?娘亲过些日子来看你,别忘了你爹说过的——左家男儿……”
“顶天立地!我记着的。”
先生看起来的确慈眉善目,讲话很慢,让左雁自己选座位。书房内桌椅整齐摆成两列三排,前四个位置都有人了。左雁站在先生腿边,看了眼后排的两个空位,又逐一观察前面四位皇子。
前排左边是学堂里年纪最长的四皇子世均,对上左雁的目光,回给他一个稳重的笑容。
右边的五皇子世基不客气地问先生:“不说是左将军家的小公子吗?怎么长得比晴妹妹还……还好看!”先生慢条斯理地答:“自然是男子。”
五皇子后边的那位看起来年纪挺小一脸懵懂地吸溜着鼻涕的是八皇子世新,温贵妃所生。
最后一位六皇子世初是皇后嫡生,坐得端端正正,双手托脸,略下垂的眼睛闪亮亮地看着左雁。
左雁一看到他就莫名想起了家里的“八两”,虽然样貌差之千里,但神态越看越像。他“噗嗤”笑出了声,径直走到六皇子后面的位置坐下了。
六皇子被他笑愣了,转身问:“欸,你笑什么?”
左雁忍住了笑,说:“你刚才看我的样子好像八两。你知道吗?八两特别聪明,我最喜欢它。”
左雁说得像模像样,六皇子都有点得意了,又问:“是吗?八两这名字不好听。我叫世初,你叫什么?”
“雁儿,左雁,雁门关的雁。八两的名字是有来由的——我捡它回来的时候,它才这么小。爹说这狗看着也就八两重很难养活,我就叫它八两了。它现在长得特别好,这么大,说不定有八斤……”左雁两手间的距离一下缩小一下扩大比划着“这么小”“这么大”,可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我想爹娘和八两。”
“……”六皇子还没来得及生气,眼见着这说自己像狗的人竟要哭,万分无奈还得哄他,“别哭啊,你看你长得这般俊俏,哭就不好了!你一直和爹娘还有那个……八两一起住吗?我呢,每年只能母后几次,父皇更是政务繁忙,常常匆匆一面,每次都是同样的两句话——‘世初近来功课如何’、‘世初啊切不可贪玩’。你看我都不哭。”
左雁没想到天底下还有这么惨的小孩,自己只是来伴读一阵子,而他却要这般在宫里生活一辈子。一经对比,自己再哭就委实不够顶天立地了。于是硬把眼泪憋了回去,还摸了摸六皇子的头,“世初乖。”
世初:……
拖着鼻涕的八皇子不忿,挥舞着胳膊大喊:“六哥!你都不准我碰,怎么他可以摸你的头!”
“你先把鼻涕擦擦干净!”世初吼八弟。
“肃静!”先生适时制止了后方三人,开始上课。为了摸新学生的底,先生特意点了几次左雁,没想到几位不流鼻涕的皇子能熟练背诵的名篇他一概不会。为了保护孩子的自尊心,先生没过多评论并准备为其量身定制补习计划。
半天的课下来,最好学的四皇子世均确定了一个事实——左小公子在学业上对自己完全构不成威胁。
五皇子世基不解:“新来的小公子,你家里没请先生吗?怎么什么都不会?”
六皇子世初:“先生都说了他只是开蒙晚。”
左雁没接收到世初的好意,不怎么在乎地解释:“请了先生。我娘亲说童年的宝贵时光要用在正经事情上,背这些不着急,长大了慢慢背。”
“正经事情?你在家都做什么正经事?”世初第一次听到如此不羁的言论,不禁要问个清楚。
“嗯……下河摸鱼,上树掏鸟蛋摘果子,随我娘进山采草药,逗八两玩,对了,还要练武。”
世初随口补充:“八两是狗。”
宫里何曾有过这些活动?众皇子虽听得心神荡漾,可反应却各不相同。
世均表面维持镇定,说难怪左雁功课不好。
世基一把拉住左雁,嚷嚷要跟他一起玩。
世初还在犹豫,左雁就撇开世基,手搭上他的肩:“我要和你一起。”
鼻涕世新凑过来,手在空气中挠了半天,最后落在了左雁袖子上,表示六哥去哪儿他都要跟着。
世初动了动肩膀,想甩掉左雁的手,未果,憋出一句:“你你你……你把鼻涕蹭他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