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施平易和善,依次扶起众将,轮到肖抑这里,她正要扶,他已经自己起身了。
王施喊他:“壮士。”
肖抑未正首与她四目相对。
王施又喊:“肖将军,战神!”
肖抑再回避便是失礼了,只好再作一揖,抬首对她,恭敬道:“公主。”
面对了面,他这才注意到,王施似有腿伤,走路跛足微瘸,站时同样需要宫娥扶着。
肖抑的目光缓缓向上,发现王施的脸上也有伤痕,淡淡还未完全消散的淤青。
他不能问,垂眸只当未察。
但将领里有个粗犷的,与王施相熟的,并不惧天,径直问道:“公主,您这腿怎么伤了?”
王施还未开口,旁边搀扶她的宫娥已经抢先道:“公主为给肖将军解困,被陛下重罚。”
此话一出,众将困惑:“怎么解困会罚成这样?”
要知道,永嘉公主可是皇帝最喜爱的女儿。
甚至连俞新都忍不住问:“公主啊,您、您到底做了什么啊?”
一时间许多将领追问细问。
王施神色凝住,垂眸不语。少顷缓过劲来,勉力挤笑,答道:“私盗虎符,假传圣旨。”
全场哗然。
王施并不想博可怜,她以平常的,旁观者的视角来简述实情。
她在宫中,听闻阮帅殉国,余下将士被云敖追打,只剩不到千人,心中着急。又闻肖抑被困,生死一线,急盼援军。公主为救肖抑,趁皇帝熟睡时盗取虎符,假传圣旨,支援肖抑定远、定南两拨雄兵。
事情败露,王施被皇帝下令,打得死去活来,还被禁足。
这事情大伙都不敢相信,俞新带头问:“公主啊,这是真的吗?”
王施淡淡点头。
想来也是,谁敢在皇宫禁苑,大庭广众下说假话?!
这一内幕,肖抑之前闻所未闻。
想来是有人有心,瞒得密不透风。
王照!
肖抑立刻想到了那个伫立幕后,一副吊儿郎当的王照。
大殿是只狐狸,不愿伤了自身,竟设计使永嘉公主做枪。
他肖抑禁回想起,当时王照传来的话语,“肖抑,我可是费了许多周折,许多人在其中周转……其中波折,你回京再告诉你”。
肖脸色阴沉,心中只有四个字:大殿坑他。
就在这时,王施语气柔和,继续道:“不过现在,父皇已经将我放出来了。”
她伤势未愈,说一两句话,就要歇一歇。语气也因此变得极其温柔,但王施本人却偏偏不愿做楚楚可怜人,纵然讲话无力气,仍要挺直脖颈。
她的脖颈又细又长,雪白上青紫淤伤可见,原该背悖的娇与傲,一时全反应在她身上。再加上天然贵气,不由令在场众人心生尊敬和怜惜。
趁着王施缓和的间隙,宫娥插嘴道:“禁令一解,公主殿下立刻就从殿里奔过来。腿伤步急,一出门就摔了,奴婢们赶紧扶殿下过来。殿下才催我们,说快些,想快些见到肖将军。”奴婢说着,望向肖抑,眼中既有抱不平,亦有期待。
众将的目光,同样全投到肖抑身上。
话到此时,在场还有谁,不知道永嘉公主对肖将军的一片痴心?
王施亦自己挑明道:“父皇撤去禁令,赦免我的过错,是因为……肖将军,我擅自做主,替我俩答应了父皇的圣意。”
“甚么?”肖抑心一紧,脱口而出。
这是他在沸议后第一回开口,王施脸上不禁泛起喜悦。
王施道:“曾经,父皇为我口头约定过一门婚约。可那夫婿,却非我所喜。”王施调整站姿,不仅面对着肖抑凝视,连身形也完全与他相对。
她鼓起勇气,仰着脖子,一口气说完:“我的意中人,只有一人,他常常浮在我的脑海里,一直印在我心里。他是路见不平,出手救人的壮士;他是破陈除旧,尊爱平等的义士。他是初见天颜,就敢热血直谏的好男儿;他是一人独挡二十万敌军,出生入死的战神!”
王施的目光胶着在肖抑的面庞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倾慕和痴恋。
她婉婉道:“他是西市人潮中,我失而复得的缘分。他是你,肖将军。”
众目睽睽,无论是将领还是宫娥、内侍,甚至连不远处那一班乐师,都听得一清二楚,瞧得明明白白。
所以说肖战神不仅要封大元帅,还要做皇帝的乘龙快婿了?
无论在宫中,还是将领当中,但凡相识的,口碑颇好,无人不称赞永嘉公主友善和平易近人。她方才的言行举止和胆魄,又为她赢得那些不相识将领的钦佩。
所以公主的表白一出口,众人先是怔忪,继而欢呼雀跃起来,甚至有人鼓掌。
好!确实,只有肖战神这般的英雄,才能配得上永嘉公主。
再看他俩,一个红袍,一个紫裙,都是贵而不傲,天作之合。
其中有个受过王施恩惠,且文化粗浅的将领,竟直接喊出:“肖驸马,你就答应了吧!哪有晾着金枝玉叶的?”
肖抑等他吆喝完,等周遭稍稍安静,面朝王施,先深鞠一躬。
而后挺直身板,注视王施,从容道:“承蒙错爱,能做公主的意中人。但公主殿下,却不是肖某的意中人。”
吐字清晰,掷地有声。
说完,将目光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