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轻有孕的消息没有到第二天便传遍了整个齐府。齐妄姬妾成群,却子嗣单薄,至今只有庶出的一子三女。
一子还是体弱的病秧子,十来岁了还不怎么能下床行走。
齐妄惊喜交加,不再流连勾栏,整日陪在白轻身边。
“轻儿,来,我来为你讲诗。”齐妄半搂着白轻未显怀的纤腰,姿态亲昵,仿佛两个月的冷落从未有过。
“我想学字。”白轻听了一段诗词,带着些许撒娇的语气道。她仿佛也不曾在意曾经被无情的冷落。
“好。”齐妄笑着点了点她的小鼻尖。
下人铺了纸笔,研好了墨。
齐妄绘了一副丹青,然后执了她的素手,一笔一划的写了两行诗。
“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白轻看着这婉转的词句,轻轻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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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滚滚。”随着怒喝声起,一声声瓷器玉石碎裂的声响清晰可闻。
“凭什么?那个贱人,凭什么?”白枳发疯的砸烂了她所能看到的所有东西。“明明是我先来的,孩子,孩子应该是我的……老爷也应该是我的……啊!”
“夫人。”烟儿慌张的小跑进来,小心翼翼的避开地上的狼藉,“大夫人来了。”
“她来干什么?”不去那个贱人那里假惺惺,来她这里做什么?看笑话?
她一抬头望向门外,正看到徐氏对着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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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枳过来的时候,齐妄刚走,白轻正要睡下。
白枳泪眼婆娑的对着她忏悔,不该那么久不理会她。毕竟是亲姐妹,当初只是想不开白轻也嫁给了她的夫君,抢了她的宠爱。
现在她想开了,汉人古有娥皇女英,今有她们姊妹二人。共侍一夫才能更加亲近。
白轻静静听着,漆黑的眼眸望进她的瞳孔。白枳一愣,默默撇开头。白轻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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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轻的孩子是在正月里没的。
药是在白枳的衣衫上发现的。药味熏入衣袂,仿似熏香,不易发觉。与之相处久了,药效也就发挥了作用。
白枳被拖下去的时候歇斯底里的大喊冤枉,白轻冷漠的看着这场闹剧,无喜无悲。可她感受着那小生命在体内流逝的时候,是那么真实。
白枳忽然不挣扎了,她看着白轻那张冷漠的脸,“是你对不对?是你吧?哈哈哈……哈哈。”她的笑声哽住,口中吐出一口血沫来,“你总是要抢我的,从小到大,总是这样,可我却总是抢不过你。哈哈……”
她看着今生唯二爱上的男人,看着他的眼神,终于知道自己又败了,败的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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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妄是爱过她的,他风流滥情,却也会专心喜欢一个人。那时候她二八年华,初入异国他乡,言语不通,带着几分狼狈闯入了他这个浪荡子的世界。
她像只受伤的小兽,会为了自保而挠人。初生牛犊不怕虎,得罪了几个大家贵人。
她被几个男人刁难的时候,他替她解了围。
后来为什么不爱了?也许没有不爱。只是处境更换,人心易变,她亦是。谄媚娇纵,狠毒善妒,没了骄傲没了自尊,和万千女子一样,只依附与男人——这便是如今的她。宠爱还是有的,却不独特了。
甫一见白轻时,那种感觉又回来了,他不大肯定是把谁当成了替代。
如今她的狼狈不堪,在他眼里却再不值得怜惜了。
他看着曾经爱过的女人,用冷漠打碎了她最后的希望。
白枳被拖了下去,圈禁了起来,也许余生便要在这荒芜冷清的院子里了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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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轻的身子好了,却落下病根,无法生育。
徐氏心疼的握住了她的手,良久感叹,“这种人,不值得啊。”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徐氏的表演,从她的双手间抽出了自己的手。
徐氏尴尬的收回了手,“妹妹刚失了孩子,伤了身子。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说完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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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的计划白轻是知道的,算是将计就计吧。徐氏买通了烟儿,撺倒着白枳与她亲近,在白枳衣上熏药,令她当了替罪羔羊,这些白轻全都知道。这孩子,本就不是她的希望,来与不来,都无所谓,她只是想报复。愚蠢的女人,果然最终连死都是自己蠢死的。
哈,真快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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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枳在她的小院里呆了半年,终于郁郁而终。她死前,白轻去看了看她,她额边青筋凸起,看着她的眼光淬火。可她伤不了她,她曾恨,恨这个骨肉至亲的妹妹,恨的咬牙切齿。却又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存了半分对亲情的希冀,她伸出手,却握不到她的。
然后她便死了。
白轻在她的尸体旁,目光深深,穿过她的尸体,仿佛穿越了时间,穿梭了空间,回到了她们的少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