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奏厅内一时是出奇的安静，直到瞿导带头鼓起掌来——明眼人一看便知，导演这关丰眠过了。
但制片人和音乐顾问却似乎有不同的意见。
“邬静雯确实没吃透角色，但离开机不是还早么？按她的底子，想演到这个程度不难。”
“音乐素养也是很重要的一个考量标准。请替身不管是从镜头处理还是现场调度上来说，都是在增加难度。”
“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瞿导点上一支烟，声音不高不低：“我们选的是演员，不是钢琴家！”
魏东亭则拉了拉郭子越的袖子：“要不我去找制片人谈谈？瞿导这边势单力薄啊，得加点砝码。”
郭子越看了眼依旧是满脸云淡风轻的丰眠，摇头：“再等等。”
导演和其他几个主创还在争执，丰眠却重新走回了台上，对着下面一干人鞠了个躬，然后落座，抬臂，触键。
“《钟》？”音乐顾问的表情很是惊讶，“她也会弹琴！”
丰眠不止会弹，而且弹得极好。虽然她选的曲子不如邬静雯的《鬼火》难度大，但弹好《钟》亦需要技巧和功底。
“音色有弹性，共鸣充分，剔透轻盈……”刚听了开头，音乐顾问便直接给身边人充当起了解说，“情感的处理上也很有自己的见地。有起有伏、泾渭分明。嗯，应该受过名师点拨。”
看着台上的丰眠，魏东亭连喊两声“卧槽”，表情很兴奋：“弟妹还真是有几把刷子！”
“你听懂了？”郭子越语气揶揄。
“这话说得……我好歹也是被母上熏陶过几年，对这些劳什子高级趣味虽谈不上精通，但好赖分辨得出来。倒是你，你听出什么门道没有？”
郭子越松了松紧绷了半天的神经，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懒，声线松快：
“没有。看人去了，没顾上。”
魏东亭：“……”
丰眠一曲终了，《李斯特情人》的女主角人选也就毫无悬念地定下了。
又回想了下她刚才那几段很有特点的处理方式，音乐顾问颇好奇地问道：“丰小姐，你也是季云季大师的学生么？”
丰眠想了会儿，再才点头：“嗯。”
听到这句，邬静雯冷笑：自己在季云门下学了四年琴，怎么就没听人提起过老师手下还有这么一个学生呢？
丰眠八成是在说谎。
于是她开口：“诶？那我和丰小姐也算是同门了呢。不过……我怎么没见过你呀？你是哪一年拜的师？”
“我没拜过师。”
“没拜师？季老师的课可不是那种给个几百块课时费就能上的。你确定？”
若不是靠着郭家的人脉势利，邬静雯也不可能称为季云的学生；而她的同门们，除了几个天才，其余的各个非富即贵。
但加起来也不过十来个人而已。
而邬静雯记得很清楚，这些人里绝对没有一个叫做丰眠的女孩。
周围人自然也听出了她的话外之意，大家默不作声，都等着丰眠自圆其说。
唯有郭老爷子暗自摇了摇头：英雄不问出处。这个叫丰眠的小姑娘弹得好是事实，何必追问这么多，让人下不了台！
静雯这孩子……还是太好胜了些，少了点气度。
郭子越此时却侧头与魏东亭耳语：“这个季云你知道么？”
魏东亭：“嗯。小时候跟着我妈去欧洲演出的时候见过，挺严肃一老头儿，烟瘾大，不爱笑；但也是真的厉害，在国际古典音乐圈子里是叫得出名字的人物。”
闻言，郭子越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
而此时，柯萌看了看周围人的颜色，悄悄拉了拉丰眠的袖子：“别理这个乌鸡精了，咱们走吧？其实什么师门之类的真不重要，你弹得好、角色也拿到手了就行。”
额，萌萌这是把自己当什么人了？
丰眠无语地叹了口气，然后看向咄咄逼人的邬静雯：“我没去季老师的琴房里上过课。所以你不认识我很正常。”
“哦？难不成季老师还上你家专门给你教琴？”
“我确实是在家里上的课……”
邬静雯这下差点笑出声：吹牛不打草稿说的就是这种人吧？当自己是公主呢？还能请得动大师登门授课！
音乐顾问心里也有了计较。她有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想打个圆场，却听丰眠语气平静地补了一句：
“因为，他是我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