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伯霈在身边总能给凌熠一种什么都不用担心的感觉，哪怕是他看起来四六不着，但是总是知道他都能安排妥当。凌熠从进了朝堂就总是处于紧绷的状态，有多少人对他示好，就有多少人盼着他跌落神坛。午夜梦回之间总是在无尽的黑暗里觉得慌乱和害怕，可是赵伯霈在的时候，凌熠总觉得心口提着的一口气，终于能稳稳地落地了。这个少年时代出现过短短一年的人，终究在凌熠一颗冰凉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凌熠回了军营，把马交给了手下士兵，打算回帐子先把拖了两日的奏折写完发出去，就闭眼休息一会。赵伯霈像是个影子一般一直跟在凌熠身后，凌熠停住脚步转头，赵伯霈也停下了脚步，无辜地看着他。
凌熠算是没辙了，边认命一般地走了，赵伯霈跟着他一起进了帐子，问道：“煜焱，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凌熠把之前没写完的折子展开，用镇纸压了，一边研墨一边回道：“前日的折子还没写完，要赶快写完发出去。”
赵伯霈毫不见外地拉过一张椅子，说道：“你写你的，我有几句闲话同你说。”
凌熠一边“唰唰唰”地运笔，一边说道：“师兄请讲。”
赵伯霈十分正经地说：“煜焱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凌熠笔尖顿了一下，奇道：“什么问题？”
赵伯霈：“骊阳别苑金屋藏你可好？”
凌熠手中的笔终于在折子上留下了一处滚圆的污点，他叹道：“王爷，莫要说笑了，哪怕我是个女子，又或者你是个公主，我们两人也是不可能的。我一届草民，如何配得上你？再者堂堂端阳王爷是个断袖，说出去成何体统？”
赵伯霈站起来，走上前伸手撑在凌熠的椅背上，说道：“如何配不上？我是王爷不错，你一国大将军，封伯爵，又相差几何？我一向纨绔出名，别说喜欢男人了，就算是打算和猫猫狗狗一起了此一生也不稀奇。”
凌熠对赵伯霈散发出的压迫感丝毫没有畏惧，只是低笑了一声，又道：“王爷究竟图我什么？我一介莽夫，偏执暴戾，还是个妖孽，哪怕这副皮囊还算得上不错，这天下要什么美人没有，王爷没必要……”
赵伯霈听他这么说顿时感觉胸中郁结，但又难以辩驳，两人重逢不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期间能好好说上几句闲话的时候少得可怜，这么突兀地说这种话确实会让人多想。
只是凌熠为何如此妄自菲薄？莫非他心里的自己就是这么不堪的一个人吗？
赵伯霈缓缓站起身来，手在身后攥成了拳，泄气一般地说道：“煜焱，你不要这么说你自己，我不是只喜欢你的皮囊。以后……以后你会明白的。”
说完赵伯霈便出去了，凌熠在原地怔了一会，以后？多好的一个词。
凌熠把染了墨迹的纸揉作一团，拿了一张新纸开始重新写。
待他写完，凌熠感觉头又开始隐隐疼了起来，便折好折子，找了士兵加急送往京城，又吩咐齐田副将给他熬一碗药。随后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样，特意嘱咐熬好了不必端进来，进来叫他就好了。
齐田与他一起行伍出身，算是多年占有，凌熠一手提拔他，对他而言即是将军也是朋友，听他又要用药，不禁担心道：“煜焱，你这药非喝不可吗？”
凌熠皱着眉冷硬地回了一句：“嗯”，随即又觉得不妥，便强行挑起个笑容答道，“齐大哥，你心疼我一下吧，我现在头疼得快要炸了。”
齐田看着他比往日还要苍白一些的脸色，叹了口气去给他熬药了。
凌熠头疼的愈发厉害，回了营帐便和衣躺下了，打算等齐田来叫，之前那股被赵伯霈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逼回去的睡意再次涌了上来，便陷入了梦乡。
齐田熬好了药打算来叫凌熠，却在帐门口碰到了踟蹰的赵伯霈。齐田一愣，先是行了礼，道一声“王爷。”
赵伯霈点了下头，问道：“你来找他有事？”
齐田虽然心里觉得这王爷看着精明，为什要问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但嘴上还是恭敬地答道：“是。”
赵伯霈又点点头问：“何事？”
齐田：“……”关你屁事？
齐田也不好直接辱骂端阳王爷，又念着这是凌熠的师兄，便一五一十地答道：“叫大帅喝药。”
赵伯霈眉头一紧，心道这是什么毛病？又吩咐道：“齐将军先忙去吧，我替你进去看看他。”
打发走了齐田之后，赵伯霈仿佛有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一般，进了帐子，看到凌熠已经缩成一团睡着了，呼吸声十分均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