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一把,这人不是南朝的,就是倭寇。
江月儿瞪着一双惶恐的眼睛,慢慢往后挪着步子,用日语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那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江月儿吓的蹲在了地上,说着蹩脚的南朝话:“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这人摘下了斗笠,没了戒备心,上前用日语讲着:“你会说我们的话?”
江月儿一听,恐怖的眼神立马换成了渴望,一脸他乡遇故之的表情。
往后的对话,一律用的是日语:“哎呀,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见到家乡的人,啊,感谢天照大神,感谢我今日终于能见到家乡的人了,感谢天照大神帮我脱离苦海。”
倭寇本还有些怀疑,可是听她这么一说,有八分肯定了。
“你一个女子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那人问道。
江月儿抬头看着他,身材消瘦,却十分矫健,模样普通,唇上一缕小胡子。虽然拿下了斗笠,可是他的右手还按着腰间的长剑。
江月儿在此心中默默为自己的大学口语老师念了三千遍的阿弥陀佛。幸亏他的这些个信仰,让江月儿对日本的文化有了更深了了解。
他说的话,一听就知不是京都音。江月儿套近乎的道:“听你的口音是关西人吧。我是富士山脚的。哎,我出现在这里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说着江月儿掉了两滴泪。
如果说有八分信,现在倭寇十分信任江月儿了,若不是东洋人,怎么能区分地方方言呢。这边的人就算见的倭寇多,最多也就能听懂个,“是、好、滚。”这种简单的话,还没有说南朝的人会说他们语言的。眼前这女子,东洋人无疑。
“哎呀,我苦呀。”江月儿越说哭声越大,且听她编道:“我的夫君离我而去,只身来了这里,结果,被那可恶的南朝人给杀害了。我想方设法的来到了这里,就是为了带我夫君的遗骸回故土,把他安葬在富士山下。我呀,再下去陪他,就知足了。可惜呀,可惜啊。”
江月儿脸上的痛哭换做了愤恨,竖眉瞪眼的接着道:“哎,可恨这南朝人呀。把我抓了来,让我当苦力,给他们的孩子当苦力,还时不时的虐待我。”说着伸出了右胳膊,撩开一点儿,可见四五处清淤,没一个好地方。接着又伸出了左胳膊:“他们的孩子就以打我取乐。这是今天打的。”
左胳膊已经不流血了,不过疤痕还比较新鲜。
倭寇越看越气:“他们南朝人就是狗。那你丈夫呢?找到了没有?”
江月儿哭道:“他们把他扔到了大海里,我现在就只想回家,再看一眼富士山。”
打了同情牌的江月儿深知这是不够的,东洋人为毛要出来当倭寇呀,穷呀。就算自己可怜,他们最多同情一下,还得给点儿实际的甜头。
说着江月儿忙把头上的银簪子和手上的银镯子,怀里的碎银子都拿了出来,捧在手里。
“难得能在这里遇见老乡啊。给,这些是我所有的家当了。如果老乡有办法,能不能把我送回去。”
倭寇看着江月儿手中的银子,两眼放光,踌躇了一下,还是都拿走了。
“你现在是在谁的府里啊?是不是有银子的主呀?”
江月儿听得这话的意思难道还想打她府上的主意不成。
“这个,府上这家人很穷,没多少银子。”
“是做什么的?”
这……打听的这么清楚,还有什么目的呀。
“哦,是鲤城府衙门做活的。”
“府衙?”倭寇明显激动了起来。“你可知最近咱们有两个同胞被他们抓起来了?”
哦,原来是为了这儿事啊。江月儿脑中此刻有个大胆的想法。
“知道,知道。听说了,好像就压在我们府上呢。府上的那个大老爷好像在审他们呢。我偷偷见了,是不是两个个子低低的?”
“对、对。就是就是。他们在你待的这个府上呀。对了,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呢?”倭寇问道。
江月儿脑中飞快闪过看的最后一部动漫,“哦,我叫奇犽。这样吧,我想办法帮你去把那两个人救出来,但是你要想办法帮我找船,送我回家。”
“你能有办法?”那人反问。
“有。”江月儿心道,当然有办法把你也抓起来了。“为了同胞,为了伟大的天照大神,就算豁出去我这命,也会把他们救出来。这个还得要你的协助呀。”
俩人就站在这儿小巷里,说了半晌。江子桐才找到这里来,远远的,躲着,目不转睛的看着这里的一切。中间几句听不清楚,可是倭寇和姐姐对话时发出的一些感叹的话,他都听到了。只是越看越奇怪,姐姐不像是被抓呀,倭寇手里拿着姐姐的镯子和银子,腰间的武器也没拿在手,整个人没了追他们时的那种压迫感,好像丝毫没有要伤害江月儿的意思,两个人像朋友一般,在那里聊天。
不过最最让江子桐诧异的还是江月儿,她说她自己会说倭寇的语言,不想,这哪里是会说呀,简直太熟了吧。
只听得江月儿侃侃道:“咱们约定个日期,我半夜里去把要是偷了来,你近府里来打晕那些的侍卫。不过你一个人可以吗?府里的侍卫都是身经百战的。对了,在鲤城的还有同胞没有了?”
倭寇犹豫了一下,“嗯,两个人就行了。人多了还不好行事,我再叫个人,偷偷的去把同伴救出来。当然了,也把你就出来。”说着很有礼貌的往后退了半步,对江月儿鞠了一躬:“麻烦你了,奇犽。”
江月儿也学着他对倭寇鞠了一躬:“不,这是应该的。”
远处的江子桐看得差点掉了下巴,姐姐是给倭寇下了迷药了吧,什么情况呀。
江月儿与倭寇商量了几日后夜里几时接头,由她先偷了钥匙,然后用鸟鸣作信号,偷偷的把后门打开,放倭寇进府,再去就同胞。
俩人一商定。临走,倭寇又给江月儿鞠了一躬。
东洋人就是礼节多。
江月儿不忘多打探消息:“若是情况有变,我该怎么通知你呢。”
“哦,你在鲁山脚下的方子寺庙里,有个扫地的哑巴,他能带你找到我。”
扫地的哑巴。江月儿记在了心里。
“你要多加小心呀。”临走江月儿还不忘假意关心一下。哪知这倭寇功夫确实好,眨眼儿,就消失在小巷里了。
确定倭寇已经走了。提着心的江月儿立马瘫坐在了青石地上,不停的拍着自己的胸口。哎呀,哎呀,吓死个人呀。最近怎么了,简直刀口下舔血呀。
“姐。”江子桐露了身。
江月儿没有奇怪,她猜到弟弟可能会跟着,让江星儿回去报信儿。
“我没事儿。”江月儿抬头对江子桐道。“咱们快回吧,这里的事儿回去再说,你姐我再不走腿就软了。也怕爹娘着急。”
田氏能不急吗。江昊翰在衙门里还没回来,田氏等不及江昊翰。派人通知他一声。自己又拿上了方天画戟,叫了几个身手好点儿的小厮,骑了快马往这边赶。
江月儿也同着江子桐往家里赶。两拨人在半路上碰到了。
田氏骑着马,不等马停,拉了缰绳,一个纵身,飞跃的从马上跳了下来。动作干净利索。
只见了江月儿和江子桐好好的站在眼前,大眼瞧着,一根汗毛都没少。提到嗓子口的心终于悬了下来。
“月儿。”田氏把方天画戟抬手一扔,后面的小厮伸手接到。
“怎么回事,星儿哭着跟我说你被倭寇劫去了?”这样子,看着着实不像。
“娘。我没事了现在,回府在说吧。”
田氏脸上的忧思未去,女儿毫发无损,不会已经……田氏迫不及待想知道发生的一切。扶着江月儿上了自己的马车,直奔府邸。
衙门的江昊翰方得了女儿被倭寇抓到的消息,六神无主的要带上所有人去打倭寇。衙门的大门还没出去呢。又有江府人来报,江月儿无事,完好无损的已回自己府邸了。江昊翰无心干活,脱了官袍就往家跑。
在外坚强的田氏回了府邸和江月儿抱头痛哭,“我的女儿呀……自从出了洛阳城,你就跟着一直受苦,小命几次不保,是为娘没有好好护着你啊,让你跟着受苦啦。”
江月儿也忍不住,一面哭,一面说:“娘我不苦,这辈子能有你们我已经很开心了。无论是洛阳还是鲤城,只要你们都在,只要咱们一家子都在。那就好。”
江昊翰脚步匆忙的往屋子赶,大步跨进了屋门,只有眼见到江月儿了,才松了一口气。
瞧着正在痛哭的母女俩,江昊翰心中恨着自己无能,同知的女儿竟然都被倭寇掳走了。
两人哭了半晌。
田氏把大门关的严严的,这才开口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被掳走了没有?有没有受委屈?
江月儿宽慰田氏:“娘,你不是说我聪明随你嘛。我一点儿事也没。不仅没事儿。我呀,还帮爹爹大忙。”
江昊翰和田氏面面相觑,“此话怎讲?”
江月儿一五一十的才出门讲起,一直讲到了与倭寇相约三日后救人的事儿。
田氏心疼的拉过江月儿的胳膊,看着女儿为了自保自残的痕迹,江昊翰亲自拿了药膏,田氏一点点的把江月儿被海螺割伤的胳膊涂抹着药膏,“你呀。”又带着一丝抱怨的说着,“也不能这有伤了自己呀。你将来还得嫁人那”
江月儿笑道:“娘我这不没伤着脸嘛,没事的,一定也能恢复的。”
江昊翰又让江月儿自己说着那些关键的地方。鲁山、寺庙、扫地的人。
“月儿呀,这倭寇的话你都听得懂?”
江月儿点点头:“爹,当时我瞧瞧照着书学了来的。”
江昊翰还带着些许的疑惑。不过江月儿的谋划可是帮了他大忙了,正愁着去哪里抓倭寇呢,这下就等这送上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