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疏衍微微一愣,门外忽然有狂暴的火气劈斩入殿,一柄雪亮长刀燃烧着火纹砍碎了一道金阵,战神提刀向姬璇落去,却被一柄剑架住。
刀剑相击,金铁之声如晴日惊雷,刑戈脸色一沉回刀后退,意外地看向剑的主人。
李疏衍被巨力击退三步,他站在姬璇与刑戈之间,看着燃烧着火纹的断雪刀,声音如寒冰:“霜降呢?”
战神冷着脸不言,李疏衍等了一会,远离战场的扶桑则问道:“曦华呢?”
此言一出,李疏衍和站在殿中央的天帝脸色都一变,一同望向了刑戈的刀。
不必言语,所有人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姬璇忽然怒了,那是在他脸上看不出端倪的情绪,仿佛滔天大火烧在胸膛里,能透出体外的却只是灰烬。
他做了一个动作——这个动作李疏衍熟悉,是拔剑的动作。
天帝仿佛从空气中抽出了一柄剑,剑身轻薄,如水透明。他身后的巨大法相也做了同样的动作,磅礴的剑场碾压过整个大殿,纯金的牢笼光芒大盛,向着战神合拢,要将他锁成笼中雀的架势。
刑戈身后凝出人形法相,他大步上前提刀横斩。三十三道弑神阵在成型前有了缺口,整合为牢便缺少大半的气势,刑戈本身的刀没有变化,身后法相则提一柄长刀,刀身赤红,有金红翅翼的鸟形从刀上振翅,将阵法霍然撑开!
无形气劲也如刀剑,撞在李疏衍剑上,叮当不绝。李疏衍向后退开,扶桑一把扶住他:“没受伤吧?”
李疏衍摇摇头,看着战场中央,低声道:“我打不过。”
“当然打不过,你连法相都没有。”扶桑声音有些促,“你别掺和了,快走。”
李疏衍不甘心道:“可霜降——”
他忽然住了口。
如果曦华都被祭刀,他怎么能奢望霜降安然无恙?
李疏衍闭了一下眼睛,心里一时有些空茫,惧还没泛上来,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握紧了剑,对扶桑道:“我得知道他把霜降怎样了。他不想回答我,那就打到他开口为止。”
扶桑恨不得给他一巴掌:“你拿什么跟他打?!拼命都拼不起!”
李疏衍看着他低声道:“帮帮我。”
这三个字醍醐灌顶般惊醒了扶桑,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恍然看了殿外的道童一眼。道童不存在于这世间般站着,感受到扶桑的目光,向着他笑上一笑。
扶桑竟然也笑了,低声道:“原来如此。天书……的确好棋。”
“人族成神,都是得了神格后才能凝聚法相,其实神格不是必备品。”扶桑看着李疏衍,翡翠般的眸子里有光华流动,他道,“阿衍你听好,法相是人对自我的认识体,是意场、灵力和意识的结合——它的凝聚,只是需要一个神力的引。”
“我非人,无法相,”扶桑眼中光芒已然刺目,他抬手点向李疏衍的眉心,身形外笼罩一层金绿的莹光,将整个人衬得虚幻,“但我是神族留下的神木——我可以做你的引。”
金光如雨滂沱,纷密落入李疏衍的元神之中,一层风云拂面,李疏衍眼前已是万仞高山,阳光被山峰遮住,扶桑的声音骤远:“阿衍,去找你的——”
罡风似虎啸,扶桑的声音如丝帛裂断。李疏衍抬起头,看见镀着金光的山巅,无上荣光辉煌若冕。
他情真意切地动了心,正要向上走,却忽觉手中空荡,低下头果然不见剑。
李疏衍止了步子,眯起眼睛,在山巅望见了一柄黄金剑。
他嫌弃地一皱眉,回身环顾,发现自己身处剑冢,断剑遍地。
他俯身想拾一把,手指还未触到剑柄,枯朽的铁剑便化作风沙散了。他踏出一步,遍地断剑成沙,卷起了遮天蔽日的黑风暴,将银白长发搅得乱舞。
他在风暴中间,拦开糊头盖脸的头发,望见遥远的悬崖边一柄古朴长剑。
它倒插在荒草黄土之中,素极了,被风刃猛然折作两截,上半截嘭铛落地,断面如锈。
这应当是最后一柄断剑。
风暴散尽,山巅上的黄金剑更耀眼,阳光坠落其上,李疏衍却看都不看,抬步向着断剑走去,直走到悬崖边,将断剑捡起来。
他听见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山巅有无尽风光,有金色冠冕,也有一柄好剑。为何不去?”
李疏衍直接了当道:“那剑太花哨,我不喜欢。”
“可断剑有何用呢?这世间事,可是你一句不喜欢就能解决的?”
“没关系。”李疏衍道,“我心中有剑,取一个形足矣。”
罡风再起,李疏衍袖袍翻飞,他凝视断面,将断剑举至眼前,左手并两指自剑格向上缓缓擦去,指下透亮的光凝为锋刃。
他道:“人活一世不求个喜欢,不若白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