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诚看了半天,故意不递过去,举着馒头。沈旋像怄气一样一直等着,终于累了,也把身子挺直了靠着墙,头也扭过去了。
田诚看着这情景,终于“噗嗤”一声笑出来,随后开始哈哈大笑。
“要筷子吗?”他一边抹笑出来的眼泪一边问,“难不成要我一口一口喂你。”
沈旋点点头。
田诚调整了一下姿势,清了一下嗓子说:“昨天看了看你,觉得这样不行。这么下去不到一个月,你不和人交流,怕是到时候连话都不会说。剑阁长老们一个个巧舌如簧,我都说不过他们,你不能再这样自闭下去了。”
“从今天开始我得和你交流。”田诚语气非常真诚,“你看行吗?”
沈旋不想说话,他懒得理他,他吵得人头疼。
“你这是默认了,那行,我先给你讲讲今天先生教的课,功课不能落下,你这一年不来,你哥和楚易快要上天了,头名的位置两个人轮番做,把大家闹得不得安生……”
瞎扯吧。
轮番做头名这事怎么就不得安生了?谁做不是做。
不过居然楚易那货也能当头名,也确实说明剑阁书塾这一年来没什么人有长进。
英雄困在牢里,乃使竖子成谋啊。
沈旋心里有点痒痒的,可是他还是不说话。懒洋洋地听着田诚絮叨。
这种监牢不是地牢,因此到了下午,太阳还是能从墙上的窗子透过来几缕微不足道的光。之前沈旋从来没注意到。那光打在田诚头发和自己衣服上,照得人暖洋洋的。
田诚管狱卒要了两回水,把自己功课详细讲了一遍,最后掐着嗓子出去了。
但这都是小问题,不妨碍他第三天接着来。
这下平静的书塾也有人坐不住了,下课的时候,有人悄悄捅他:“哎,沈旋还活着?”
田诚笑嘻嘻地说:“活着呀。”
“可是……”那人欲言又止,“听说他作恶多端已经被三大长老秘密处决在廊山了,带回来的只是具尸体……外面传的真真的。”
田诚眼睛眯起来了:“谁传的?”
他到处转悠,四周的弟子们还没散,都在各自聊天,眼神一记一记往这边瞟,他随手抓起一个人的衣领:“你们都以为沈旋死了?”
田诚是个很和气的少年,很少看到他生气的样子,就算现在,他也只是随便问问的轻松语气。
不过还是没有人说话。
“那我每天在干嘛?”他觉得好笑,“难不成他诈尸了?还是我能活死人肉白骨?嗯?”
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是沈凝,他声音很低:“田师弟,算了,私下闲聊而已。”
田诚正欲发作,被这一按给弄得冷静下来了。仔细一想,即使自己再大闹一场,除非看见活的沈旋本人出来,否则总有乱七八糟的谣言。他一个人是拦不住的。
他默默朝沈凝点了点头。
弟子们见发掘不出什么新消息玩,摇头四散,叹着“没趣”。
田诚看了看空荡荡的教室。
一年前,沈旋坐在他旁边意气风发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可辉煌总会比污点更容易被人抹去,被人遗忘。
他走出教室,正是草木萧瑟的季节,街上还未走尽的学生很热闹,往常他也一起热闹,可现在让他觉得荒凉。
不知不觉快回到家,却听见远处熙熙攘攘。只有人喊着:“节度使来了!节度使来了!”
“什么节度使?”他好奇道,跑过去一看原来嚷嚷的是爷爷曾经的一位弟子,他抓住便问:“谁要来了,闹得这样大?”
“嗨呀,祾城早就有消息传来了,说是齐国派了两位节度使来晋,商讨什么事务……这都不必细说,但其中一位点名要去剑阁,说要看他一分薄面,保下沈旋一命!”
“啊?”田诚有点发愣,没绕过弯来,“怎么齐国人要保沈旋吗?”
“是啊,”那师叔也一脸不解,“听闻国君准了节度使来访,这几日大概就到了,国君的面子不好拂的,大家都传……”
师叔欲言又止。
“又传什么了?”田诚感到一阵头疼,“师叔您直说。”
师叔犹犹豫豫地开口了:“都传说沈旋勾结别国,和齐国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换来危机时候自己一条命。小诚,师叔知道你和沈旋一贯交情好,但是你想想这事是不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田诚惊呆了,心里想了半天小时候念过的律法,一条一条在脑袋里过了一遍,吓出一身冷汗来。
这勾结别国,叛国加上叛教,就不是掉脑袋可以解决的了,怕是沈家一家老小都得受牵连,案子升级了,就要把沈旋押到王都祾城去审,这……
不得了了,田诚三步并做两步往家里跑,一边在心里下了个决定:“到节度使来之前,撬也得把沈旋嘴巴撬开。到时候如果真是沈旋做错什么他也认了,总比这样天天担惊受怕的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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