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是太好了,她不用再伺候他洗澡换药了。况且这么大一个免费劳力不用白不用,以后可以轻松不少了,郁昱心中窃喜。看着顾无心认真地帮鱼刮鳞,她嘴上开口推辞道:“这样不好吧。公子,你是病人,我怎么能麻烦你呢?”
顾无心对她笑笑:“放心,我已经好多了。”然后顿了一下,又说道:“郁姑娘,这些天辛苦你了,现在能帮上忙,我很高兴。”
知恩图报,还算有良心,不枉我辛苦这么久,给你洗衣做饭的。郁昱露出微笑:“公子,真是麻烦你了。”
顾无心低头将杀好的鱼放进盆中冲洗:“是我麻烦姑娘了。”
二人坐在一起,一个安静地烧火做饭,另一个则坐在旁边默默地看。做饭的少年清秀俊朗,头发简单的束起,气质干净。目不转睛看着他的少女,肌肤雪白无瑕,唇边含着清浅的笑意。
虽然两个人穿着捉襟布裙,再普通不过,可这一画面莫名的和谐美好。
终于到了开饭的时候,郁昱的肚子一直默默地咕咕叫,她一边流口水一边看着鱼进锅,想吃东西的欲望终于在鱼上桌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正准备大快朵颐,旁边的顾无心递给她一个盛满鱼汤的小碗,劝道:“先喝点汤,暖暖胃,再吃饭。”
郁昱点头:“谢谢。”她接过碗,用勺子品尝了一口,果真鲜美。今天郁昱抓的鱼有三斤多,十分肥美,顾无心把鱼头和野菜一起炖了汤,剩下的全部红烧了。
真是甚合她意。
她有些怀疑男主是不是全技能都点满了,怎么随手烧个汤,都这么好喝,比她六师姐做的味道还要好些。尽管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顾无心做的菜比郁昱自己做的要好吃的多,她的厨艺,只能让两个人算是吃饱,而不是吃好。
哼,以后做饭你就包了吧,能者多劳嘛,郁昱有些腹黑地想着。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知道这些的……”顾无心有些微微失神,他不知怎的,就说出了先喝汤再吃饭对身体好的话,就好像以前常常有人对他这么念叨。
郁昱一看顾无心,就知道他又陷入了失忆的无力感里了,看着他有些黯然的眸子,她安慰道:“公子不必忧心,看来你已经慢慢有了恢复记忆的预兆。这是好事,说不定等到机缘到了,一切就都想起来了。在这之前,一切放宽心就是,我这竹屋虽小,但也可给你我一个安身之处。”
“谢谢你,郁姑娘,我这段时间一直住在这里,给你添了很多麻烦。”顾无心对她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
郁昱看向他,眼中不含带一丝欲望和杂质,说道:“医者父母心,公子如果能好起来,我是才真心高兴。”
在剧情里,原身郁冷香一直是个感情冷淡的人,遇到顾无心后才慢慢发现自己心中的感情。她对顾无心是“付出”大于“表达”,也是因为这样让顾无心对她更加倾心。
郁昱自从回到竹屋后,一直学习原身里冷淡的说话方式和顾无心相处。但是偶尔的情绪表达也是很重要的,你看她刚才这么说,不就刷到了顾无心的好感度了嘛。
前段时间可能因为她手法过于简单粗暴,顾无心对她一直冷淡,方才她只是说了几句好话,便看见对方低着头,细密的睫毛轻颤,态度像是软了很多。
虽然这个世界的十二岁已经到了可以订婚的年纪了,可是现在的顾无心还是个很好哄的孩子嘛,离日后那个威震江湖甚至朝廷的天下霸主,还远得很呢~
……
顾无心的身体本能,总是让他在寅时三刻醒来,待到卯时初刻,屋内的郁姑娘就该起床去后山了。自从他腿伤好了后,他就再也不睡床了,改睡在屋内的竹藤席子上。
刚入夏,夜里睡在席子上还有些凉意,外头偶有几声悠长的蝉鸣,还没到夏天最燥热的时候。
顾无心放缓呼吸,听见自己的心脏极有节奏的在胸腔跳动着,一声一声,节奏缓慢有力。如今它听起来算是平静沉稳,只是每每一碰见与她相关的事,就总是慌乱起来。
这个她,自然就是郁冷香。
郁冷香自称是情血派的采药小弟子,看着和自己的年纪一般大。不仅容貌生的姝丽无双,心肠也柔软善良。平日里仿佛一副天下事与她无关的样子,背里却替他洗衣做饭,换洗伤口,甚至还不避讳男女之防,替他洗澡擦身。
她常说:“医者父母心,公子你无需报答,也不必介怀。”
她也常说:“医者无性别,公子你在我眼中,和情血派受伤的师姐妹们并无不同。”
她的话总是听起来冷淡疏离,拒人千里之外,但是她对自己又实在是细心温柔。
郁冷香就像是一块温暖的冰,看着是冷的,可是真正接触她,触摸到她的时候,却能感受到她内心炙热的温度。顾无心能感觉到,这种温度在慢慢融化自己的心。
可是她待他好,和待情血派受伤的师姐妹们好,又有何不同呢?
她为了给他做一身合适的衣裳,指尖都破了好几个口子,她从来也不说,连一句抱怨也没有。
即使是猎物,她也不忍心伤害。上个月郁冷香用捕兽夹抓到了只野生的灰兔,却不忍心吃掉,反而彻夜不眠为它清理伤口。她悉心照顾那只受伤的兔子,日日喂它吃胡萝卜和野菜,直到把兔子的伤养好,才带去后山放生。
也许,在她的眼中,自己和那个受伤的兔子并没有什么分别,所以她在帮自己洗澡的时候,才会那么坦然。
她看着自己微笑的眼神,和看着养好伤后兔子时的眼神,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是不是等到他的伤全部养好了,找回了记忆,她也会这样微笑着看他离开?就像看着那只被她放生的兔子。
他的心中不免划过一丝失落。
顾无心坐起身来,静静地凝视着背对他睡着的郁冷香,看着那蜷缩在被子里纤细小巧的身影,想到两人相识以来,她最活泼的时候,竟是初次见面时,她笑着对自己说:
“我相信你的话了,因为你现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呀~”
虽然是戏弄他,但那却是自从二人认识以来,和她最亲近的时候。
顾无心很想找回过去的记忆,他想知道自己是谁,父母家人是否尚在人世?
如果是的话,家人是否安康,一切都好呢?是否也像他挂念着他们一样,他们也在挂念着他?
可是如果恢复记忆,会意味着自己必须离开这里吗?那失忆的自己,是否能永远和她留在这个小小的竹屋?
如果是的话,他忽然觉得恢复记忆,也许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重要了。
他其实不想听她说“医者父母心”、“无需报答”这样的话,他想郁冷香软软地对他撒娇,说一些其他的话。或者凝视着他的眼睛说,公子,我是为你才这样做的。
一想到那样的场景,顾无心便觉得心中悸动,身上燥热,小腹还似隐隐有一股热流。
他不禁面红耳赤起来,还好深夜之中无人看见。对方如此真心待他,不避男女大防,实乃一颗医者丹心。他这样的想法,委实有些龌龊了。
摇了摇头,将杂念清出脑海,他站起身来,轻手轻脚地走到郁昱的床前给她掖好被角。
看着她恬睡的面容,不禁想起那天晚上,她在饭桌上说:我这竹屋虽小,但也可给你我一个安身之处。
你我一个安身之处……
若不是你我,若是“我们”呢?
顾无心感到心中一处变得柔软起来,他伸出手,轻轻握住郁昱放在枕边白玉似的手,心叹她的手竟好似后山里的泉水一样冰凉,似乎还有很多老茧,她从前一个人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顾无心看着郁昱的睡颜,轻声道:“郁姑娘,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喜欢这样的生活。我坐在竹屋里,想着今天的你会什么时辰回来,会不会又带了什么野菜呢?”
平日里,他称她为“郁姑娘”,如今她熟睡在侧,听不见他的悄悄话,他也还是不敢妄自称她一句“冷香”。
他沉默了一会,又道:“无论,你是谁,也无论我是谁……”
顾无心记得自己昏迷过去之前浑身真气逆转,难以控制,醒来时身体却一切如常。
这几天她每次去后山采药时,他便调整内息周天运转。竹屋门口挂着好几把她的剑,他随意拿起一把最趁手的,身体也会习惯性做出招式,他任凭身体本能在院内舞剑,两三个时辰后,他非但不觉得累,反而感到通体舒畅。
他所有的记忆都断在了与魔教徒打斗,被一掌推下了悬崖的时候,再之前的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的内功尚在,最近就连以前学习的剑法招式,也慢慢在他的脑海中变得清晰起来,不过短短十几天的时间,他已经边练边回想起了大半自己原本的武功剑法。
他当日昏迷的时候,真气逆转十分危险,郁姑娘真的凭借一己之力就救了自己吗,她真的只是情血派一个普通的采药弟子吗?
顾无心不免有些怀疑,他前日曾偷偷在情血派探察一番,情血派都是女弟子,武功内力也大多一般,即使少有几个武功不错的,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在这样一个普通门派,郁姑娘她仅仅是底层一个采药的弟子,按理说她的武功应该很一般,可却能有办法救回真气逆转的自己,这也实在是个谜。
既然她不说,那他便也不问。
他只希望,这样的生活,能久一点
再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