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林坦然的点了点头,“但我缺一个你。”
张林这一点跟他的父亲很不一样,他的父亲喜欢主动的女人,而他正好相反,就喜欢追不到的感觉。
越是拒绝,他越是关注。
比如吴忧,她总保持着一种正统到让他发狂的正经劲,可他所接触的全不是这种款的。
大鱼大肉,这种食荤吃酒的日子,他过了几年后,一直心里还想着清素可口的少女。
她的圈子小,寝室、课堂、自习室,让她跟身边的莺莺燕燕形成极度的反差。明明生在在人间烟火之地,却有些不屑他认知里的女人的喜好。
比如狂浪的迪厅,可以放纵的KTV,还有表面热情客气的饭局。
她能安然的呆在树荫下看天上的流云,也能静享窗外的路灯折射下的雨光,甚至于一碗平常的牛肉面就能让她吸溜得心满意足。
他不明白,这个世界上还有不爱钱的女人。
于是他问:“吴忧你不喜欢钱?”
“喜欢呀,有时还很喜欢。”吴忧诚实的道。
张林:“那为什么不能试着喜欢我?”
吴忧看了一眼左手的玫瑰,手指被刺扎了一下,指尖的表皮破了,渗出微微的红:“我喜欢自己赚的钱。”
“啊哈哈……知道了,知道了。”他笑起来,眼尾带着些苦涩。
“我妈喜欢你这型的,放在家里安全。”他没话找话的说着,“我小时候就跟我妈过,我爸爸,就只在爷爷奶奶死时才回过家,平时我见他都是在饭局上。说起,我见爸的日子比我妈多。”
吴忧低眼把怀里的花又打量了一番,“那就你应该去陪你妈,这花送她也合适。”
说着花往张林手上放。
张林黯然的道:“我妈死了,在我生日那天。”
“……”
吴忧愣住。
“今天是我生日。”
“……”
吴忧拿花手,微微发抖。
张林:“你知道吗,我的日生从来就没有人记得,除了我妈,我他妈就想跟你过个生日。我有十年没有过过生日了,不行吗?”
吴忧侧过身:“你做这么多只为今天?”
“是。”他声音沙哑的道。
吴忧想了想,把车票放回口袋里,站起,“走吧。”
她站起的一刻,广播里念出“D3136次动车,已达到,”,她回头看了一眼屏幕上的闪现的红色字幕,时间下午5:13分,可她握在右手的手机屏幕黑如静夜,那个期待的闪现的名字没有出现。
她甚至幻想着,就算是一通别的同学打来的,或陌生人打错的,可能都足以给她一个借口拒绝掉张林的邀请。
但这个机会从她起身到走出车站,坐进张林的车里车门关闭的时间里,都没有出现。
“想去哪?”张林问。
吴忧回过神来,看着不断从车站出口处涌出的男男女女,她想他真的太忙了,学医的,哪有不忙的,鼻尖下花香袭人,她道:“离学校远点就行。”
“离她的学校近一点就行。”说这句话时,宁云熙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他坐在宽敞的车内,向坐在身边的父亲提出他人生之中第一个要求。
“就为了那个刚刚那个跟在姓张的小子身后的女学生吗?!”宁开军隐忍着。
宁云熙嘴角抽了抽,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那辆车的尾灯。
他三天前的下午已赶回来,给母亲办理丧事。
说白了是奔丧的。
在三天前,他的母亲在海城最好的医院,用打湿的布盖住了自己的脸,窒息而亡。
而他,控制了多年的抑郁症,终于再也无法压制,爆发了。
他的父亲亲自去学校为他办理了休学手续。
当时在校长办公室里,校长很痛惜的说:“宁云熙是个很好的学生,希望他早日康复回校上课。”
而一向自负的父亲却在走出校门的一刻,冷冷的对他道:“你如果不转专业,学金融,你就不会发病!不会休学!不会成为一个一事无成的人!”
宁云熙用同样的冰冷的话回复他的父亲:“我只想老妈活着,别的什么都不想!”
“是云恩害了她!”
“到现在你还说是云恩的错,她都已经死了!”
“难道我有错?我生了你们养了你们……”
“我们是人,不是你赚钱工具,记住,不是我们选择你当父亲,是你选择生下我们……我们从来没有说不的权利!”
两个男人差点在车内打起来,坐在副驾上的陈雪回头,忍不住道:“宁总,云熙刚服了药,请您不要刺激他!”
宁开军面色铁青的道:“停车,我下车。”
车子停下,打开车门第一抢先跳下去的却是宁云熙。
白色的身影,在渐黑的海城马路上奔跑着。
天空下起了小雪,四周的商铺挂出圣诞白胡子老头,放着那首流传广泛的曲子。
情侣们在街头亲昵的走来走去,热闹的大街上,聒噪而喜庆,透着青春与爱情的气息。
置身于此的宁云熙,却只觉得自己分外的孤单,他爱的人就在这座城市里,可是已经永远不能陪伴他了。
宁开军叫司机开车跟着宁云熙,一路开了约半小时,宁开军由之前的愤怒,渐渐变得平静,直到看到宁云熙站在桥边徘徊不前时,他的神经也高度紧张起来。
他大叫:“靠过去。”
陈雪:“不行,宁总。云熙现在很不稳定,他在自我克制,但你不能逼他太急。”
“他这……”
他握着车门的把手,几度想冲下去,就在前几日,被张总抢了一单生意,这一切让他的心情都极度不好。
去医院时,老婆又跟他闹,他拂袖而去,不想居然成了永别。
此时,宁开军的脑子里回闪着,当年的画面。
那时的云恩跟现在云熙情行类似,当她知道她生的小孩子被送人了,发疯的逃跑出去找孩子,他叫人开车在后面追着。
追得太近,他又气急败坏的骂了云恩,不想女儿应激反应不管不顾的冲向了路中央。
他急得打方向盘,想去拦下迎面开来的车,可是车速太快,发生了意外。
几车相撞下,云恩的身体飞上了天空,那一刻宁开军只觉得心脏都被揪出来,失神间,便看到云恩躺倒眼前,血缓缓的从她的口鼻间流出,染红了她白色的裙,印象中本是一张爱笑的脸,与眼前一张含恨的面容重叠在一起。
痛得宁开军恨不得自己能以身代之。
宁开军心头撞击了一下,脸上稳了稳神,才没有露出破绽。
那件事,是个要带进坟墓的秘密,就是他老婆以死相逼,他也没有说出真相。
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说:“死了的,一了百了,可我呢?我却在活着受罪。”
“您多注意身体,不过希望您了解受罪的不只您一个。” 陈雪提醒道。
“如果能不让我儿子受罪,我愿意拿一切来换。”宁开军沉思了片刻,他蓦然发现,自己已已不能再失去什么了。
说着,打开车门走下去,步子有些沉重的站在宁云熙的身边。
宁云熙的苍白的脸冰冷的如同飘落下的雪,没有一丝毫表情,他毫无生机的看着远方,一动不动,几片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轻松的化为一片透明的水滴挂在他的睫尖,晶莹剔透的如一粒水晶,久久不肯掉落。
直到手中的他用手掸掉了宁云熙肩头的雪花,宁云熙都不曾回头看他一眼,或是跟他说一句话。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呼啸而过的车灯照在两人的身上,光影绰绰,强光与黑暗,瞬间交替互换,明灭间让身处闹市两个男人,都显得如此孤寂。
陈雪走下车,把一张生日邀请卡交到宁云熙的手中:“去吧,去问问他们当年的真相,(她)也许能让你得到答案后,这样你的心里会好过一些。”
答案,当年的答案,去问张林吗?还是去问她?
……
吴忧跟张林一起赴宴,过生日,这让所有参加这次生日会的人都没有想到。
豪华包间里,海城的同学们悉数到场。
不得不说,张林的号召力与组织能力不是一般的强,连吴忧进到里面时,都感叹他也太有人缘了。怎么在高中时,没有见那么多同学喜欢跟他来往的,到底是人大了,看人不再是以分数而论。
“实力,现在谁出去不是用这个说话……”不远处,杨果正喝得满面红光,手正搭在某个女人的膝头上。
吴忧没有认出那个女人,因为并不是唐琴。
几个同学相聚,女生最容易打开话题。
话题的中心围绕着一个中心思想:你有男朋友吗?
吴忧点头承认有,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张林,而他真的很应景的穿了一件浅绿色的衬衣,不过在灯光的折射下,看起来像蓝色的。
聊了一会,大家开始坐入桌前,吃饭。
她扶起筷子,略吃了几口,张林被众人围着捧着,高声谈笑着。
然而很奇怪,没有人提及今天是张林长尾巴,是今天寿星。
好像大家真是只是因为有空了,被张林请来庆祝他谈成一笔生意的庆功会。
张林喝下一杯酒杯后,拿眼瞧她,目光里带着少有的暖意。
她淡淡笑了笑,低下头,杯中的橙汁映出某人的影子,晃出一片水波:“怎么觉得你庆祝的不是你自己,而是……某种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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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忧:作者君明明写得很真实,但这个世界喜欢虚假的幻想,多过对现实的着色。呵呵
宁云熙:活在现实里的人,未见得看得见自己的真心,同时也看不到别人的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