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佩兰有点怕这位婆婆,觉得曾太太可能不大喜欢她,若她多管闲事,惹老人家生气,那就得不偿失了。
她想了想,觉得曾太太耳聪目明,又真心实意关心阿白,她说不定早就听见传言,心里有自己的安排,她不妨再等上两天,看这事情如何发展,到时再出面提醒也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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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些日子天气炎热,曾太太好几天都没有出门,实际并没听到什么传言,但是她有眼睛,看见华探长来拜访密斯白,有耳朵,听见华探长摇电话来,虽不知道两人聊些什么,只看密斯白的态度,也可知道她对华探长抱着好感。
这样一来,曾太太原先一个玩笑,这时便开始认真考虑起这事的可能性来。她觉得当前第一要做的,先得把华探长的事情打听明白,尤其是他前任太太的死因,至于其他,倒不是很要紧。
要打听事情,最好把人请来。这也容易,如今夏天,他们庭院里开的很好的玫瑰花,曾太太给雷家下了帖子,请华探长的母亲雷太太赏花喝茶。她想着孙大夫的话,让阿白去操心这事,果然一切都很妥帖。阿白有事情做,不会整天闷在屋子里,气色也好了很多。
到了约定吃茶这天,曾太太坐在客厅里,把待会儿见了雷太太要说的话在心上过了一遍,正出神的时候,事情忽然间有点变化,因为慧如的母亲黄太太找上门来,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她女儿慧如竟然不是殉情自杀,而是被人害死的。
黄太太此来,正是为了咨询曾太太的意见,到底要不要把案件的详情公开出去?虽然华探长是极力赞成公开的,她和先生连夜商量,还有点拿不定主意。
一方面,黄先生解开对女儿的误会,心疼小女儿死的不明不白,心里是愿意把详情公开的。可是另一面,他又怕世上人说三道四,事情一旦公开,不知会被人传成什么样子,影响慧如的清白,所以犹豫。
曾太太问:“华探长为什么赞成公开?”
“他的意思,已经出了三桩案子,公开出去,让那凶手有些戒心,说不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另外除了慧如,还有两个受害者,也都死的冤枉,借此机会也可为她们正名。”
“这么说来,华探长已经找到凶手了?”
“那还没有,不过他说,已经有怀疑的对象。”
“是什么人?”
“华探长谨慎,不肯告诉我,说是怕冤枉了好人。”
“既有怀疑,为什么不立刻抓起来?”
“因为还没查明动机,证据也还不足。”
曾太太低头沉思,过半晌说:“这事情现在不公开,将来总也要公开的。其实我说句实在话,慧如死的那么突然,外头议论的声音不少,这回是个以正视听的机会。至于将来,只要案子告破,清者自清,那非要说话的人,让他说去,谁还能堵住谁的嘴不说话呢。”
黄太太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不过黄先生犹犹豫豫,她才跟着也犹豫起来。这时她听了曾太太一番话,下定决心,立起身来就要告辞。
曾太太说:“你别忙,华探长说了要怎样公开这件事?”
黄太太摇摇头:“这还没有提到,左不过是在报上发表消息。”
“既是在报上发表,我有个人选推荐给你,”曾太太说出云奇的名字来,“不是我偏帮自己人,实在这事事关重大,若随便找一个人来写,写的好不好的,咱们不好说话。咱们虽不是那政客一流,因事情关系慧如,自然谨慎些才好。”
黄太太感激:“是你想的周到,这事就这样办,我回去就给华探长摇电话去。”
曾太太说:“你真是慌了,我家里就有电话,你又何必非要回家去摇。或者你要跟黄先生再商量商量?”
黄太太气道:“商量什么?有什么可商量!那老头子,瞻前顾后,谨小慎微,就怕影响了他一世清名,把名声看的比什么都重。我也是头脑发昏,才跟着犹豫起来,幸好你点醒我。既这样,我就借你家的电话用一用。”
曾太太吩咐下人带黄太太摇电话去,她走开几步又转回来:“有件事不知你听没听说,最近有一种流言,说阿白跟华探长两个……,我也不学给你了,总之说的不大好听。我是不信这些事的,特别有了慧如这现成的例子,但是你最好问问阿白,别让她吃亏。”
曾太太听了这话,吃惊非小,黄太太虽然说话不明不白,意思是很清楚的,若雷太太也知情,她今天请人来赏花吃茶,倒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了。这也没办法,只好装傻,幸亏黄太太提起来,否则她真要犯一个错误。
黄太太摇了电话出来,告辞回家,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要商量。她自女儿慧如去世,忽然间像老了二十岁,虽然委托华探长调查,可是她自己也知道,真查出慧如那男朋友来,她实在也不能把人怎么办。她为这事,觉得人生无望,自己活着连女儿都不能保护,还有什么意思呢。直到这时事情出现令人惊异的转变,才使她终于鼓起意志,连走路都快起来。她已经下定决心,一旦找到那害死慧如的凶手,她拼着自己性命不要,也要给慧如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