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忽然就不那么紧张了。
“嗯,这里不太方便,不过,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里,”他放松地笑了笑,李馥的视线难以避免地被他的笑容吸引了,“那么,我想说的是,七娘,我——”
“七妹我跟你讲,”忽然,李嗣升小麦色的脸盘出现在王训的头顶,他像是临时想到了什么,表情特别严肃,“圣人出发去北巡之后,宫里的事有问题你要赶紧告诉我,就从去年那件事开始,我总有不好的预感……”
看见李馥无语的眼神,李嗣升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打断了什么,他低头看了看突然闭嘴的王训,又看了看李馥,忍不住问:“咦,你们方才在说悄悄话?”
李馥摆摆手,“没有没有,你说的是对的,阿耶不在,宫里什么牛鬼蛇神都可能出来,有事我会通知你的。”
吓死爹了,她刚才差点以为小伙伴要跟她表白!
王十六诶!惊悚吧!
李馥和李嗣升说完话,又回头看王训,她强迫自己的眼神不要躲闪,声音也不要有任何不对,“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单独说?”她直视着王训的眼睛。
静静盯了李馥片刻,王训还是摇了摇头,“不必了,”他看上去又和从前一样了,有心事或是紧张的感觉从他的脸上和肢体语言中褪去,“不是急事,我方才也只是正好想到而已。”
李馥也安静了一会,她垂眸盯着王十六垂在半空中的手,那是一双弯弓搭箭、握住刀柄枪杆的手,骨节分明、虎口指腹都有厚厚的茧子,她对王十六的手点头,“嗯,这样啊,那好吧。”她的语气十分镇定。
但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因为她心里已经忍不住呐喊起来:完蛋了!小伙伴也许、大概、可能是!真的喜欢她!
李馥被这个念头击中,剩下的时间都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她可能还和王十六说了些有的没的,基本是想到哪说到哪,好像既说到了商盟在市井里成了都市传说,又说到她爹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竟然在自己在过来仪凤殿之前,给她送来几位管教姑姑……
总之,等她送走小伙伴、回到万安观之后,她脑子里依然只有这一个念头——完蛋了!小伙伴喜欢她!
虽然这怎么就完蛋了,她自己也不愿去想。
“……还好还好,他至少没说出来,这样我万一没回答好,还要成天担
心他因为心神不定在边军里出点什么事……”李馥自言自语。
同时,她也意识到,无论王训的心意是不是她猜测的那样,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见不到他了。
唉,这也……
“笃笃笃”,这时候,豆卢姑姑敲了敲李馥所在的实验室的门。
李馥回头见到是豆卢姑姑,就忽然想起,自己临时让豆卢姑姑安顿那几位家务专精的人才的事。
她只好无奈地站起身来,“好吧,”她对豆卢姑姑笑,“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把自己的问题解决了。”她小声说。
只要不用去想刚才发生的事,李馥觉得自己挺乐意和那几位眉目温婉的姑姑们说说话的。
王训从宫里离开之后,没有立刻回军营,他想到七娘和他说的,圣人给她送来几位管教姑姑的事。
他敏锐地从这件事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他记得,之前也有线索给自己类似的感觉,是七娘上次给自己送画像时提到的,圣人事先看过画像的事?还是这次自己再次被召进宫中之时,圣人的口谕中几个颇为微妙的措辞……
王训思考了片刻,转瞬之间便打定了主意,马头一转,他向亲仁坊的方向奔去。
这件事,必须在他跟随圣驾离开之前解决了!
豆卢居士在自己的府邸里,见到了意外的访客。
“……让我想想,上次和十六郎说话,仿佛还是好几年前,在东都,你们缠着我,说要找人替你们做生意的事。”豆卢居士好奇地盯着王训俊朗的脸,她知道王训一直是圆桌会的一员,也知道李馥一向信任他,但是对于王训本人,她其实了解并不多。
被豆卢居士毫不避讳地打量,王训觉得自己浑身不自在,这不仅仅是因为这是一张能让人联想到长大后的七娘的脸,更是因为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王训垂下眼帘,盯着手里的茶杯,“冒昧打扰居士清修,忠嗣深感抱歉,但这事和七娘有关,故而不得不出此下策。”
豆卢居士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王训用余光看到了这一幕,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将自己的推测说出来。
“圣人好像认定七娘想嫁人,他已经在为这件事做准备。”
“嗯?馥儿嫁人?谁?”
王训的视线从杯子上抬起来,和豆卢居士难掩震惊的眼神撞在一起。
“我。”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