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林均哥?”叫小泉的服务生弱弱地开口道,声音轻得跟蚊子叮似的,比当时在饭店和林至说话的音量小多了。
这人怎么管谁都叫哥?林均心里腹诽。
“怎么?”他问。
小泉紧张地抿了抿嘴,说:“周叔老婆生病了,他想回兰省一段时间,让我问问您……”
“不行。”一个久违的声音在林均身后温厚地响起来。
“别回头,”声音指示林均道,“照我说的做就行。”
林均向小泉走过去,人群被他不费吹灰之力地截开一道口子,林至在他往前走的第一步拉了一下他的手,但是被他挣脱了。
“告诉周叔,让他自己来跟我说。”他面无表情地对小泉说。
“他……”小泉吞吞吐吐了半天,嗫嚅道:“他可能已经走了。”
“周叔是你爸爸的亲信。”声音在他背后娓娓地说,一点也不紧张,“你爸爸走了,他也不想干了,有很多人心里都这么想,你要让他们断了这个想法。”
林均心念一动,却被那个声音立刻制止了。
“不要控制他,想想别的办法。”
……好吧。林均妥协了。
他当然有别的办法,谁还不是个哆啦A梦了?
“那算了。”他放缓语气道。
利诱,欺诈,暴力,胁迫,这次先用最后一个好了。
小泉向他露出感激的笑容,笑刚绽开一半,就被他打断了。
“你替我转告他,让他趁这次回去把老婆孩子都接过来,以后我也方便拜访。”
“林均。”
林均循声转过头,第一眼看到的是江兵的身体。江兵向他笑了笑,身体渐渐变成半透明色,林均得以看清向他走来的林至。
当然。他早就预料到了。
林至说过小时候跟周叔学过做饭,按照江兵的说法,周叔又是林净道的亲信,交情必然更深,以林至看新闻联播也能长吁短叹的性格,哪怕是为陌生人求情,林均也不会觉得太奇怪。
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他想。要是真能说出一束花来,也不是不能网开一面。
“周叔儿子在兰省读高中,明年六月就高考了。”林至说,他的身体和江兵重合了一部分,“等明年夏天再让他们搬过来吧。”
足够委婉的台阶,换作平时在家里,林均肯定已经见好就收地踩上去了。但是今天他不踩。
江兵已经把身体的颜色恢复过来,站到他身边。
“你觉得他能说服你?”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林至。
林均没有回答。
谁知道呢。他只是相信林至的嘴不会让他失望。
林至的手指勾住林均的小臂,没有完全握上来,他手里还捏着探病单。
“家里没开灯,再不回去爸爸要害怕了。”他对林均说。
林均任由自己的手臂被拽了一会,把那张摩擦皮肤的单子从林至掌心抽出来。
410室2床,临终关怀科。
上楼的时候就在电梯外的指示牌上看到了,只是当时还没来得及品味这名字。
林均的视线在病人名字那一栏停留片刻,抬起头,众人正面面相觑地站着,等待他表明态度。小泉求助的视线还粘在林至身上,他心中升起不爽。
“还有一个爸爸也没人陪呢。”他把探病单递给林至,顺势上前一步挡住那道视线。
“我有一个好主意,”他转头对众人笑道,“道长旁边的床位刚刚空出来了,既然周叔也没有家里人一起住,不如让他搬到这里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