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2 / 2)

在张士峰一脸见鬼的表情里,路小宇像没事人那样抽出一根,放进嘴里,然后用张士峰上衣口袋里的打火机点燃。他抽了一口,那烟不算辣,倒是没把他呛到,路小宇第一口把它们吸进肺里,又顺顺当当地吐出来。烟雾消弭在空气里,留下一股烟草灼烧的味道,好像也没什么难的,他想。

于是他又紧接着抽了第二口。

张士峰就那么惊诧地看着他。

不久之前,他还是个被同期生坑了都需要人额外提醒一句的傻瓜蛋。张士峰每一次看到他,最大的感受就是恨铁不成钢,最大的担心就是他会被大集团这样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抓住,折磨得不成人形。

现在倒好,郑铭源和吃错了药一样的反常,路小宇干脆直接就变异了。

“我说你……”他慌不择路地开了口,一时间都分辨不出来路小宇表情里忽然上涨的怒气到底是为哪般,只好试探着把自己下意识的猜想问了出来,“你是不是觉得方南明面上和郑铭源闹翻是在做戏?他们实际上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想趁扳倒陆家人的功夫,坐收渔翁之利,架空了远播好给自己的本家输血啊?”

那已经是他依据自己的经验和见解能够做出的最合理的推测了。

“连你也怀疑方南?”路小宇把烟叼在嘴里,睨了张士峰一眼。

“那不然呢?”张士峰看上去很是焦躁,“不是我不仗义,故意要把人往坏处上想。但你自己说说,除了这个吧,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他们俩在这个节骨眼上闹起来?有必要吗?最难的时候都过去了,方南原本就是世宏的嫡系,项目都没了东南事业部还屹立不倒,这不就是明摆着的好处?总之我是没见过哪个做老板的,能容忍手下的职业经理人和自己闹成这样,都还不出手把人收拾了的。咱们到底是打工的,阶级摆在这儿,平时办事再在理上,也都知道边际在什么地方,轻易是不会出格的。”

路小宇听见“阶级”这个词,轻笑了一声。

“如果他是这个意思,你打算怎么办?远播就要被郑家人撬墙角了,岂不是危在旦夕?怎么样,为了远播的生死存亡,要不要跟我合作一把?”

他问出来的话让张士峰愣住了。他眼看着路小宇把烟从嘴里抽出来,夹在手指之间,朝天吐了一串又轻又淡的烟雾出来。路小宇看着那串烟雾,吐了吐舌头。

“烟也没什么好抽的。”他忽然说,“以前我爸抽得凶,办案子的时候一天能抽两包,被我妈骂得狗血喷头都戒不掉。那时候他跟我说,抽烟解愁,心里的烦心事太多了,不抽一支日子简直过不下去。那时候我就问他,那如果我心里觉得烦了,是不是也能学他的样子去抽一支烟。我爸也是个脾气爆的,把我抓过去就是一顿打。他叫我想都别想,那是大人才有资格干的事。我有点后悔那时候没问,大人是指的多大的意思。二十岁?三十岁?难道二十岁的烦恼到了三十岁就会自动消失?还是说这个烦恼得一直消失不掉,被逼得没办法了的人才有资格抽上一支?你说是不是很没道理?我现在倒是觉出来了,做大人也没什么意思,你看我问你个简简单单的问题,都半天了,你都不敢答我一句,有那么难吗?”

路小宇把香烟在露台的桌子边缘摁灭,看着张士峰发笑。

张士峰的表情却顷刻间严肃了下来。

他终于想明白过来,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上一系列不可思议的变化,都是从深圳回来之后发生的。

他紧盯着路小宇的双眼。

“小子,你老实告诉我。”张士峰开口问他说,“你是不是还在因为深圳那件事怀恨在心来着?我知道,因为那件事,你可能和郑铭源结了梁子,你恨他我也一点都不奇怪,老实讲,你突然这样越级调动,能进到东南事业部里做事,大家都觉得是上头对你的补偿。你千万不要接受了这个职位,心里的坎又迈不过去,干出什么傻事来,你以后的职业道路还真长,玉石俱焚,真的没必要。”

他的本意是想严正地劝诫路小宇一回。

可他却把路小宇给逗笑了。

“老大,你想什么呢?”路小宇推了他一下,“你当我是处心积虑要报复啊?我就算年轻一点,心大一点,也不会傻到这个地步吧。我一个普通人要怎么去和集团的继承人叫板?再说了,我又不是郑铭源,心里再气、再恨,伤害方南的事我也不会干。”

张士峰不知道路小宇为什么忽然提到方南。

那画风转得太快,就像一个人好好地走在半路上忽然踩着香蕉皮滑了一跤似的。

他看着路小宇,大眼对小眼地眨巴着眼睛。

什么意思?那四个字简直无限放大了,贴在他的额头上。

路小宇也看着他,像看着一个全世界最后知后觉的老人家。

“我说,我喜欢南哥的。”他终于善心大发一回,对张士峰做了必要的前情提要,并且还十分好心地把这段时间在远播穿得沸沸扬扬的流言也一并解释了一下,“传闻说得没错,是我一直在追求他,利用工作之便缠着他、骚扰他,我又是郑铭源亲自塞到部门里去的,他拿我没办法,才打死都不肯把龙岗那个要钱没钱要好处没好处的立项拿下来,想调去深圳分公司开疆拓土,以此躲我躲得远远的,可没想到郑总不批,所以两个人才闹翻了呗。”

他这一席话,十弯八绕地把近来远播每一件不合理的事都串联了起来,可是那话的内容又是那么离谱,就和德云社里边开席讲相声一样,听得张士峰仿佛灵魂出窍,一副下巴挂在脸上,嘴张得简直能往里塞进去一块石头。

他哪里想到,上午叫郑铭源无故拿着撒了一会气,中午找个后辈诉苦,忽然就掉进这么一件天外飞来的荒唐事里。

路小宇平心静气地欣赏这张士峰大脑停止运转的表情,直到他自己看不下去,笑得又把脸转了回去。

“哎,”他故意夸张地长叹一声,“真怀念林静还在这儿的时候,那姑娘有办法,什么事情到了她那儿,不出半天,所有该知道的人就都知道了。”

张士峰叫他这么一说,才总算从心口那儿抢回一口能续上的气儿来。

他捂着心口,如同望着一尊大佛那样瞧着路小宇。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他问。

路小宇朝他嘻嘻一笑。

“老大,你在远播时间长、人脉广、办法多,刚才我和你说的那些,你想个办法,帮我传出去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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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更真的是会死人的,我已经灵魂出窍了。

路小宇很聪明,方南想干嘛他猜得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可他都已经学会抽烟了,离方南发脾气打他屁股的时候也不远了。

看在我两边都尽力在写的份上,给自己专栏里新开的文《两小无猜》打个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