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2)

那天的事儿主要是美术组那叫一个翻车,篓子一个接一个。先是道具鸟被弄伤了,吓得一帮娇俏女演员尖叫。李唯源就捧着鸟问执行导演,能不能赶紧找人带鸟去医院救治一下,一圈人都被他给问蒙了,我也是。

我当然不是心狠手辣到觉得那鸟就死了得了,但听他那样问的时候还是觉得很惊讶。后来看他把那场戏拍过了之后又去问鸟的事儿,就更惊讶了。许清如当时给了他一句还是先拍戏吧,旁边人也跟着帮腔。但她不是敷衍着劝他,她是真的去找那只鸟了。

那鸟身上沾着血,包括我在内大家都不太愿意碰,没人想费力气去管。许清如这个一直都是面不改色拍死蟑螂的女子当然不怕血了,拎起来笼子就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李唯源问我,我就说了许清如把鸟带走的事儿,木木就在旁边说,哎呀还是许老师人好什么的。

看着李唯源那个装作没情绪的冰山脸,我就很想笑。就那种发现一个只有我知道秘密的感觉,你懂吗?我当时心里就觉得吧,嗯,你小子是看上个不错的姑娘。

后来许清如跟我说,当天晚上她告诉了李唯源,鸟在路上就不行了。他没有表现得很难过,但感慨说,我们这帮人就忙忙叨叨的都没时间力气分给一只鸟,不过在片场的话那个生命就好像真的不是那么重要,他也不会说停下来自己该做的事儿去帮它,面对这种情况他就觉得特别无能为力。

许清如会跟我提起来这件事,是因为她那时候觉得李唯源其实就很像整个行业里的一只道具鸟。她知道李唯源心理素质还挺好的,都是专注做自己的事,好像对痛没有感知力,但她还是心疼他。跟他真的疼不疼没关系,单纯就是她完全不想他去承担那些不好的事情,她那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很讨厌无能为力的感觉。

“我之前一直都很习惯于无能为力,我觉得生活里很多事儿本来就是无能为力的,就忍着过吧,也没什么。但李唯源让我就真的会想要自己变得再有能量一点, 也真的希望现状能改变,帮不到他时就挺难过的。”

我自己觉得,许清如那个心疼和难过的感觉,就是爱的开始。

好了,我们说回那一天。那天下午的时候,许清如才回来,空手回来的。但我也没在乎那只鸟,一看见她就捉住带去赵老师那儿了。她回来之前赵老师就找她,一听说她带鸟出去了急得呀,火急火燎地跟我说,“本来想着她正好来了有救了呢,这下可好,死了死了,她要是还回来,你赶紧让她来找我——”

美术组那地儿其实就是离拍戏的场景很近的一个地方,大家从休息室往场景走都一定会路过。那里摊着一堆他们的道具啊置景的东西什么的,随时需要就随时往场景添减。赵老师一看见许清如,从满地油漆桶啊板子啊里面迈出来,拉着她肩就说,赶紧帮忙画幅画出来。我听见的时候,我挺惊讶的,因为我以为他们美术组肯定有人能画,哪用的着许清如。

这里我要说一下,我觉得咱们国家的剧组里各个部门来说,美术组真的是非常强,技术含量也是较高的。现代戏可能不显眼,古装戏是真的很见水平。每次看美术组在棚里完全无中生有地做出一个景的时候,我都很佩服。很多时候观众说丑,那的确是有些组的美术有审美问题,但从执行层面来说,你自己来上手弄一次,就知道人家美术组厉害在哪儿了。咱们国家的美术组都是严重压缩人员量的。像在美国的话如果搭一个比较大的景,除去那些上手干粗活的工人,光是专业置景师就大概会有10个。和我们这个组一样大的组里,道具师大概会有3个,整个部门里还有美术总监,美术统筹,美术助理等职位上的人,所以整个美术组是很大的。可在咱们国家,整个美术组也就10个人吧,他们得把所有的活儿全都给分着干了,所以他们那个工作状态就是一个顶三个地超时干活儿,对自身损耗非常大。而且他们每个人在我看来很有真本事,就说我们这个组的道具小哥吧,分分钟给你徒手铁丝弯玫瑰花,徒手伪造各类证书,徒手缝布艺娃娃。我每次都忍不住从剧组顺道具走。

好了,说回赵老师让许清如帮忙画画的事情。赵老师说本来是早从外面画手那儿买好的,但美术助理没保管好,雨一淋那幅画就废了。他们今天出错太多,没谁现在空得出手帮她,她自己也不是正根儿学画画出身的,只能拉许清如来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当赵老师说,这画是得画李唯源的肖像时,我就忍不住乐了。

赵老师看着我跟看个神经病似的。许清如明白我什么意思,但她也不乐意理我。我承认我当时那样是太失态了,但怎么说呢,我就觉得,苍天绕过谁啊。这事儿我现在写出来都觉得,太言情了,真像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