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靳不明所以,依旧乖乖点头。
眼前人眸光一转,他强迫自己进入一个宁静的心境。
他在回忆中尽力思索,回想在高台上徐徐奏乐的男人,那犹如自己便是全世界的气魄,琴音是水流,是风,是流动的云。秦无羽想象自己就是他,身处在辽阔无声的万里高台之上。指尖拨动琴弦,音律如泉水般淌流。
《停云》,这是一首平心静气的曲子。
苏靳
十分配合,那几针让他手上渐渐鲜明的剧痛好了不少,他合眼静静地聆听,竟被秦无羽渐渐感染。放缓心境,平息压抑自己体内的内力运转,使体内的毒血不再躁动。
一曲终了,秦无羽起了针,用新的银针在苏靳指尖扎出几个**。
苏靳一声不吭,眉头紧锁着,俨然已经开始排出毒血。这是最关键的一步,秦无羽目不转睛地盯着师兄的指尖。
几呼吸的时间过去,几滴乌黑的血液终于从针眼流出,它们滴在秦无羽早已准备好的器皿中,发出“咕”的一声轻响,竟有些沉,他倾斜器皿,血珠粘着底部缓缓流动,最后凝固成浑圆的一滴。
秦无羽弯腰贴近苏靳,查看他的情况,只见血管已经不再漆黑,不过体温尚未回复。他舒了口气,“放松,我来给你渡气。”
渡气调息后,秦无羽烫了壶温水给师兄递上,他接过茶杯的手还在颤抖,温热的茶水总算把师兄紧锁的眉头化开了一些。
“方才那首曲子,便是琴疗么?”苏靳道。这是琴修招式的演化,琴音中混入真元,予以旁听者身心上的共鸣,引导其静心沉气,不自乱阵脚。为了达到抚平心绪的效果,演奏者必须自己先沉入理想的心境中。
难怪袁锡文会露出赞许的神态,那是对着秦无羽心境的夸赞。琴疗者,疗以他人前需先自疗其心。他在为苏靳弹奏前,已在自己的心中无数次冥想,演奏,默唱那些旋律。
秦无羽散去真元,面露疲态,笑道:“我弹的好听吧。”
“谢谢你。”苏靳说道。
项竹心接到传唤,听闻挚友受伤,扔下烧至一半即将完成的丹药,带上最好的药赶来,推开门看见便是两人和睦相处的一幕。
他几乎怀疑自己瞎了。
秦无羽也同样意外道:“项兄,今夜不是你当值吧?”
“……师父唤我前来,高绮说你受伤了,我顺带过来看一眼。”项竹心道,“未曾想,连苏靳也中招了。”
“尸体表面有毒,苏靳的手指表皮没有手上,但是毒还是渗进血肉里。我头一次见,不知如何处理为好。”秦无羽放下杯子,将一旁的玉琉璃瓶递给他,“这是从他手指中取出的毒液。”
项竹心见那瓶子质地,便放下心来,普通的瓷瓶会被毒液侵蚀表明,杂质混入其中变得不纯,只有温和的玉琉璃能够承接它。“太好了,如果侵入道士体内的毒血太多,无法引流只能放血,那样毒液便会不纯,能取得纯净的样本很难得。”
他收好瓶子,查看苏靳的手后将药交给他道:“不必担心,毒已排出,还需注意调养,这些药一日服一份。”
“奇怪了。”
项竹心转头,脸上的笑容一僵。
他正对上秦无羽虎视眈眈的双眼,那双眼里满是扎人的情绪。
秦无羽指着他手中,继续道:“那个毒液,你不确认一下吗?”
他的瞳孔里仿佛有刺,项竹心下意识看向握在手里的瓶子,他匆忙道:“这要交给师父……”
“够了,你别逼他。”苏靳叹了口气。
“哈哈,到头来,你们俱清楚,如今在霜天门里发生着怎么样的变动,只有我一无所知。”秦无羽冷笑道。
他未考虑过询问他们‘为何不告诉我’,他是鬼见愁,专注于魔修的怪胎,充满不可取的旺盛求知之心;他全无力量,倘若涉险很可能危及生命……这一切,秦无羽自己很清楚,再清楚不过。
“并非我们故意将你排除在外,这件事所涉及的内幕太深,在未彻查清楚之前,与此事无关的人无论是何等角色皆不可透露,不可告知,这是掌门下达的命
令。”苏靳道,“不过眼下你已亲眼见过尸体,不算是局外人,我不愿意告诉你,只是怕你遇到危险。但我思虑之后,与其让你这样一无所知下去,不如多了解一些,也好有所防范。”
“你当真要说么?”项竹心道。
“反正已经被罚过一次了,也不怕再严厉点。”苏靳为了缓和尴尬的氛围,绞尽脑汁说了些玩笑话,可惜,秦无羽被他接下来的话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压根没注意到此番用心良苦。
“我只说一次,此事除了镇刑卫府、铁衣阁,和部分长老的心腹外无人所知,你决计不可向无关者外传。”苏靳警告道。
秦无羽三指并直,朝天发誓道:“如若泄露,天打雷劈。”
闻孑诚抬起头,他听见屋外隐约有慌乱奔跑的脚步声,他问道:“外面怎么了?”
靠在窗边的人转头观望片刻,道:“无事,只是几个人慌慌张张追着什么跑罢了。”
他合上窗,靠到床旁,用手轻轻点在闻孑诚白皙背部的药膏上,他神色小心温柔,十分贴切,口中却讥讽道:“这伤每次看都这般有意思,足够我笑上一天了!挑衅别人还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说你傻还敢不服?”
“闭嘴!”闻孑诚怒道。可惜他趴在床上,脸靠在枕头上,不便转动,只能斜着脸对空气发怒。
“气什么?这不是事实吗?”少年抬起腿,整个人坐上柔软的床。他一手撑在闻孑诚身旁,半个身子压在闻孑诚上方,他道:“不过确实令人生气,萧疏手真贱,把养得这么好的皮肤撞得青一块紫一块,丑到碍眼。”
他另一只手从背部完好的皮肤滑到闻孑诚脖颈,犹如蛇一般。闻孑诚不悦道:“滚开,让你姓展的帮忙上个药而已,我今天没心情。”
“你高兴不高兴关我什么事,因为有件好事,我心情很好呢。”语毕,展还凤强硬地将他的头掰到一旁,伴随闻孑诚叫痛的声音,他轻轻地吻了上去。
闻孑诚反应过来,挥手将他推倒在地上,这让他背部又是一阵痛楚,“给点颜色开始蹬鼻子上脸?”
“哎,我是真的很开心,以后你就知道了。”展还凤摔在地上,也不生气,笑得暧昧极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