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啥时候回去啊？”刘川吐了个烟圈儿，回头看邹志野。
“你嫌我碍事儿啊？”邹志野笑了笑。
“不是——”刘川咂嘴，“你说说你多好的学生，再拖都高二了，不得学习吗……”
“我年级倒数。”邹志野摊手。
“那也是在一中啊！换别的学校好歹也是中上游。”刘川扭着眉头。
“你说话怎么跟老我好几岁似的呢。”邹志野笑他。
“我本来就比你大一岁。”刘川弹弹烟灰，皱紧了眉头看着在眼前被寒风吹散的烟雾，“野子啊，我就想啊，你要是不学好了好走，要是一辈子在这儿了，跟我似的，可咋整啊？”
“你可真操心。”邹志野拍了拍被风吹到他围裙上的烟灰，“谁说好好学就肯定能走了啊？”
“野子啊……”刘川还想说什么，邹志野没等他说完:“没事儿，川哥，你帮我挺多的，我也很感激你。但是这些东西我心里有数，你帮不上。”
刘川转过头去，也没说话，手上的烟慢慢烧着。
邹志野转身回了大厅。
有个b数啊，他能往哪跑呢。
邹志野虽然没说别的，但还是脱了围裙穿好自己的羽绒服准备回家。
他知道刘川是怕他变成自己。
特别是邹志野这样的家庭，变成他这样留在这儿哪也出不去，早晚会垮掉的。不是自己把自己吓垮，就是被爷爷或者他老爹哪天出狱抓出来打垮。
刘川像亲哥似的对他好，一会儿出来看到他还在这抹桌子一定会有情绪波动。
骂他还是自己憋在心里难受，邹志野都不愿意看到。
自己现在乖乖听话离开才是最好的。
反正他下午还来。
邹志野走在回家的路上，现在是九点五十，离下班的点儿早了不是十万八千里。他不知道现在回去能干点啥。
画画儿吧。
邹志野没学过画画，也没那个钱和时间。但是他挺喜欢的，也不想停笔。
小时候邹志新还没走的时候，他就经常带着邹志新在村子里爬上爬下，手里抓着一个田字本，在什么地方停下就席地而坐搂过邹志新，翻开小本子对着一个方向就画。
[那是啥啊哥？]
[那是李爷爷家的老牛啊。]
[这个呢？]
[你雅雅姐家的二百。]
[二百的腿儿咋重影了呢？]
[它跑太快了啊！]
记忆里邹志新天真的笑容和公交车上那张哭得分不清五官的小脸儿重叠，最后变成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冷淡的面孔。
[这人谁啊？你哥？]
[我不认识。]
邹志野狠狠咂嘴，把那点恍惚从脑子里砸碎了吐出来。
是最近事儿太乱了，把脑子都打混了么。总想乱七八糟的东西。
小区的大门是关着的。
邹志野在门卫室旁边停了下来，坐在小屋里抱着猫看电视的男人抬眼看了看他，把怀里的猫裹上毛毯放在了椅子上，抓起一旁的外套披上就拉开门冲他走了过来。
“来者何人？”
邹志野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没忍住笑了:“二栋三零一新租户，昨天前天还认识我呢。”
保安愣了愣，随即做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从腰间掏出遥控按开了大门:“昨天前天你也没戴眼镜啊。”
邹志野下意识扶了扶眼镜。
上午好像是老太太老头儿遛弯的好时间，邹志野就回楼道这一路就遇到好几个遛狗的老头老太太。
没一只是蝴蝶那么大的狗，顶天儿了是绒呼呼的小萨摩，小脸上也没有蝴蝶那种凶巴巴的表情。
邹志野进了楼道，刚爬了两阶就听到上头有打火机的响声。
耳测是三楼。
邹志野的心里一紧，第一反应是爷爷找来了，第二反应是邹建军提前出狱了。
他的脚步不禁都放慢了些，手紧紧抓着扶手，脚搭在二楼平台上没能再抬。
楼上的人好像不停地走来走去，最后暗骂了一声什么，没了声音。
邹志野松了一口气——不是爷爷或者邹建军。
他放松下来，没想别的继续上楼。
楼上的人听到他上楼的声音，应该是从地上站了起来，移到了三楼楼梯口。
邹志野刚刚爬到一半，一个人就突然出现在了前面，拿下嘴里的烟，把嘴里的烟雾吐了出来。
烟雾猛地钻进他的鼻腔。
邹志野不会抽烟，甚至闻到烟味都得咳嗽半天。他这会儿抓着护栏捂着口鼻猛地咳嗽，眼泪都出来了视线里一片模糊。
前面的人好像有些意外:
“邹志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