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2 / 2)

谢敏未必了眼睛,头脑中茫然一片,毫无头绪。

左倾城看了满窗月一眼,但见她垂首摆弄茶盏,双眼无神,似乎全未听到两人在说什么。满月月却托腮凝听,脸上大有兴奋之色,一双眸子更是亮晶晶的。

左倾城在心中长长叹一口气,向谢敏道:“谢兄先在此处小坐,小弟还有些私事,去去便来。”

谢敏道:“左兄请便。”

左倾城袍袖轻拂,飘然去了。

满月月张口欲叫,终于硬生生的顿住了,只是望着他的背影发呆。

满窗月垂首,只做不见。

左倾城若是就此走了,也未尝不可,他天纵奇才,权势通天,若要逃遁,谢敏决然无从寻觅。但谢敏却并不着急,只因他从未将左倾城当做敌人,更为想过与他生死相见。

谢敏更知晓,左倾城绝不是个会逃走的人。

谢敏安然半卧,懒懒看着眼前的满家姐妹,他在想,左倾城去做什么了?

直过了一顿饭功夫,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左倾城捧了一只锦盒推门而入。

满月月紧紧盯着那锦盒,似是想说什么却又记不起来。

左倾城将锦盒放在案上,行至谢敏身侧,向他一揖到地。

谢敏扶住他双臂道:“左兄这是为何?”

左倾城神色肃然,道:“请谢兄受了此礼。小弟有话要讲。”

谢敏一愣,不再拦阻于他,任他行了礼。

左倾城道:“小弟原是要给谢兄一个交代的。但请谢兄容小弟先做一件事。”

谢敏只觉有几分心烦意乱,却颔首道:“左兄不必客气,请便。”

左倾城道:“多谢谢兄成全。”他举步行至案几旁,打开锦盒,一时室中芳香大盛。

满月月跳起身来,呼道:“我记起来了,这是你自楼兰花重金买来的药珠。”

左倾城不理她,轻轻的唤了一声,“月儿。”

月儿。

那仿佛是千百年前的某种呢喃,穿越了亘古的寂寞,温柔的,在耳边倾诉着,痒了一颗年少的心。

满窗月豁然抬首,嘴唇翕动,眼眸如清泉流转。

左倾城笑了。

他侧过身子,左手在锦盒中一探,右手轻轻揽起了满窗月额前一缕白发,握在掌心里。他的左手乌黑,温柔的覆上了右手,缓缓地抚摸着他手心的发丝。

满窗月浑身一震,似乎没有了半分气力,软软委倒在他的怀中。

他的怀里,还是旧日温暖。

满窗月瞬间湿了眼眶,原来,有些感觉,是永不会变的。

白发在他手心滑过,静静流淌,悄然变黑。

他笑的温和,抚摸着她轻柔的发。

满月月失声道:“那是药珠啊,一旦沾染,再不褪色。你的手,你的手。”

左倾城那修长有力的十指,再无往日的白皙,黑的妖冶。他似乎并未听到满月月的话,左手已握起了越来越多的药珠墨,一缕一缕染在她的白发。

满窗月泪眼朦胧,听话的倚在左倾城身上。

万丈红尘里,恍似没有了旁人,只余他们静静的,一坐一立。

往日的院落里,旧日的情缘纠缠。

曾经过往多少次,也曾如此一袭青衫,相偎相依,笔端情意暗生。

而今,他寥落的立在榻前,淡然微笑着,为他最爱的女子染尽青丝。

在这落满灰尘的庭院里,她终于又坐在了他的身前,为他早生华发,为他心痛欲死,为他孤独抚琴,为他百折不悔。

而今,任他双手墨染,理不清那婉转痴缠抵死不休的情丝眷恋。

原来,这一生,还能有这一日。

还能再相见,还能续前缘,还能知道,你的心底,那个人,始终是我,不曾变过。

这苍凉的人世再没有了别人,只有你靠着我,挑起我的发丝,痴痴地缠绵。

左倾城柔声叹道:“天山雪莲,只得两株,六十年一开花,可乌白发。月儿,我六十年后再为你去寻可好?”

满窗月咬唇不语。

左倾城顿了一会,招手道:“月月,你来。”他的手乌黑,看起来有几分可怖。

满月月神色惶恐,却仍行至他身前。

左倾城轻叹一声,隔着衣袖握住了她手,道:“你一生最恨月儿,那是谁也没有法子的事。”

满月月轻哼一声,露出痛苦神色,软倒在地。

谢敏吃了一惊,俯身去探她脉搏,竟已没了气息。他心中恚怒,沉声道:“你为何杀她?”

满月月竟死了。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