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里看。”言烨又道。
里头?
红线闻言疑惑,凝目望去,细细将那丛花草打量片刻,却并未见到有什么特别之处。正准备撇开眼,忽见绿影层叠之间乍现一抹乌黑之色,她便又仔细端详起来。
一株足踝那么高的断木隐在花草丛间,通体漆黑,表面木刺参差,像是经历过烈火。
“这是?”红线隐隐约约觉得有点眼熟。
言烨:“它本是株树,九年前东宫的那场火蔓延过来,将这处灼烧殆尽,残缺的只剩下小半丛花草。但没过两年它们便茂茂盛盛繁荣而起,将丑陋的树桩藏在后头,叫人只瞧得见花草的繁盛,瞧不见隐藏在后头的残破断木。”
“虽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但依照眼前景色,这‘又生’……”言烨忽而一笑,“也不失为一副好景。”
红线想了想,将他这番“好景”之言沉思片刻,反驳道:“这花草景色是好了,然而你怎么能肯定,容家会如你所愿,同花草一般,变成好景?”
“不肯定。”言烨道,“但总归不能以一人之失,将整院花草全都铲除殆尽。”
未知之事可好可坏,或成就“好景”,或也会变成潜在危险,而言烨他却不连根拔除,放手任其发展。
啧……
红线撇嘴,但想了想后,又觉得这凡间之事同她左右也无甚干系,便沉默下去,不再评价。
“若当年焚尽的是这丛花草,留下的是树。”言烨又道,长睫随之轻颤一瞬,“清寡寂寥之下,这树想必不日也该敛瓣息蕊,再无红梅飘香了……”
“错了。”红线立时反驳,“草木罢了,还未化形,哪能感觉得到寂寞?”她咂嘴摇了摇头,“再说,花花草草生命力极强,如你方才所言,春风一吹,便又能繁盛起来了。届时不仅树在,花草亦在,如何还清寡寂寥?”
言烨静默不语,也没解释。
红线说罢又觉不对,琢磨半晌后,才恍悟道:“你方才将前者树、花草代指容炳、容家,莫不是后者之树指的是言钰、言瑾?”
所以,归根结底,言烨仍是在意那俩兄弟?
红线瞥他,见他眉目沉沉仍只是盯着那丛草木,莫名觉得他话中之意应不止于此,可她本只是个凡间过客而已,如今又九年过去,她着实弄不清楚他们之间的是是非非,此刻听的半清不楚,她也实在听不出言烨话里之话。
“呼……”红线长舒一口气,“罢了,你们之间的事,我何故这般操心,反正不日便也该走了,让你们自个儿理吧。”
便是这时,言烨忽而回头,直直将她瞧着:“不日便要走?”
“是、是啊……”红线一愣,“解、解完……嗯……过不久便要走。”
“嗯。”言烨低低应了一声,垂下眼睫也不知想了些什么,而后回过头去,不再言语。
红线眨了眨眼,觉得他这反应有些过于平淡了,叫她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她眸光飘忽间,又瞥见不远处那丛花草中的断木,脑中倏忽卡断一瞬。她双眼陡然睁圆:“诶,不对!你方才可是说了红梅?那前头的那株断木……”她抬手遥遥指向那通体乌黑、却莫名让她觉得有些眼熟的断木,不敢置信,“不会是、不会是……”
言烨偏头,淡淡睨她一眼:“对,是你。”随后侧过身子,闲闲倚上廊下木柱,正眼直直瞧向红线,挑眉道,“所以,孤很是不解,你现下为何还能好端端站在孤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