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昊的身后下起一场豪雨,洗涤着一切痕迹。
司昊缓步向他们走来时,眼眸明亮,没有丝毫颓势,若无白袍上的点点血迹为证,卿玦甚至以为他是刚散步回来。
而卿凰却已经急不可耐的跑到了司昊身旁,拉着司昊的袖子四处看了看,见他确实无恙,方安下心来。只是仍旧有丝不满,孩子气般的嗔怪道:“你这次倒是没偷懒,将事情处理的那么利落,但你可知我等你杀棋已等的心痒难耐。”
司昊眉眼中挂着几丝疲惫,毕竟这月余,除了收拾图灵这一祸害,他还难得的连同图灵带给人族的种种苦难一并处理了,不可谓不耗费心力。但司昊听见这话时,心知卿凰是担心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开口道:“好,等会回去就陪你下完这盘,”棋字还未出口,便听见山石崩塌之声,只见苍月山顶现出数道玄光,司昊皱眉道:“不好。”一把将卿凰推到卿玦处,抬手间承渊剑已再次出鞘,化出数万剑形,同司昊一起直奔玄光之处。
图灵魂飞魄散,当日汲取的苍梧灵气自然重归苍月山,只是图灵的邪气太重,留下的灵力自然不会精纯,苍梧收归之时,与自身灵力相扰,竟将原本的封印打破。
起初封印出现崩裂之势时,司昊曾布下一道仙障,此时这道仙障自动开启,抵御苍梧挣脱之势,也将卿玦二人阻挡在外。
猛然间,玄光突增,豪雨骤停,一片寂静中,仙障竟现出漏洞,眼看苍梧就要挣脱束缚,司昊飞身而上,双手执剑,横亘胸前,硬是挡住了苍梧,只是自己同时也被苍梧的戾气伤得不轻。
苍梧被惹怒,玄光猛烈的袭击司昊。司昊单手执剑,身形变化极快,看起来,不像是进攻,反而是在闪躲。
卿玦想起曾经在司昊身边学习剑术时,他曾同自己说过,剑术虽讲究稳准狠,但最重要的是与敌人相杀时不做过多的闪躲,任何术法都不是万全之法,遑论在置敌人于死地的同时自己毫发无伤。可此时,司昊所用的剑法却不是起初同自己说的那般,卿玦疑惑间,忽然想起当初图灵为了掌握人族,除了将不好控制的凡人悉数杀掉之外,他还启用了降妖幡。
降妖幡乃是三界至邪之物,里面邪气不计其数,他曾在史书上看到过一段记载,大意是,天地初开之时,万物得见光明,黑暗消失,阴霾之物无处躲藏,三界之中逐渐化出怨气,父神难以消解此中怨气,只得以降妖幡聚之,待呈现盈满之势时,以自身修为净化这些妖息。
但即便是父神,长此以往也吃不消,便将降妖幡一分为四,分别以四处至纯灵地承托,以灵地之纯净吞噬浊息,如此一来,也算是省了父神不少心力。
不过,降妖幡易散难聚,图灵释放妖气后,邪物四散吞噬生灵,力量也渐渐强大。卿玦这才明白,为何一向不爱管闲事的司昊上神,此番会难得耗费精力去还人族一个太平。
只是司昊上神如此做,怕是也折损了大半修为,那此时,卿玦忽然意识到不妙,抽出随身软剑,就要进入仙障,可他却发现自己根本进不去。
陡然间,仙障被玄光打破化为虚无,承渊剑将苍梧团团围住,司昊划开自己手腕,以灵血灌注承渊剑,结成宸天结界。
近在咫尺的距离,自己除了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做不了,卿凰张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来,眼泪一滴滴流到嘴中,她发现,原来泪水竟然会是那么的苦。
很久以前,司昊在教她自保的术法为了更好的说明她的不思进取连法术都练不好时,曾提到过宸天结界,那是遇到毁世之劫最后的选择——同归于尽。
“大哥,帮帮司昊,他不可以就这么丢下我。”此时的卿凰像个无赖的孩子,握住卿玦的手没有一丝暖意。
卿凰的惶恐与哀求令卿玦心痛,可这宸天结界,乃是司昊以本源之力缔结,他也没有办法打破结界将司昊带出来。
无措之中,卿玦忽然想起上次他带回天宫的追魂灯,只要留有一丝气息,追魂灯便可重塑魂魄。想到这,卿玦忙甩开卿凰的手,跌跌撞撞的乘云直奔天宫。
只是卿玦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离开时,卿凰绝望的眼神。
等到卿玦匆忙赶回,踉跄的从云端摔下来时,结界中已经变得一团漆黑,浓烟滚滚。结界外卿凰右手按在结界上,如同一个木偶,眼神空洞,脸色苍白。他从未见到过这样的卿凰,无论自己怎样唤她,卿凰都没有一丝言语。
突然,结界中云雾散开一片澄净,耀眼金光中,司昊黑发飞扬,承渊剑矗立山巅,汲取司昊之灵血,同司昊遥遥相应,苍梧进退不得,司昊亦是步步相逼,猛然间,承渊剑向苍梧飞去,瞬时玄光黯然,金光闪耀,直至天地在次重归黑暗。
苍梧重新封于山顶,苍月山却不见了司昊的踪影。结界外还是艳阳高照,结界内却已换了日月。缺月高挂,星子晦涩。不知何处飘来纷芜的凤凰花,围绕在结界外,挡住了卿凰和卿玦的视线。
与此同时,卿凰按在结界上的手突然垂下,只是她的身形却仍呆愣着未动。
这是?冥冥之中,卿玦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可仍小心翼翼的探身查看,结界消失了。
无根之水飘飘洒洒,苍月山中灵兽阵阵哀嚎,那擎在山巅的承渊剑上,赤金之血看的清清楚楚。转眼间凤凰花消失不见,随即承渊剑也消失了。
这是,上神羽化的情景。
司昊,就这样羽化了?
卿玦忽觉站立不稳,踉跄的向后退了几步,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几万年中,司昊于他,是他仰望的师傅,他的剑术,是司昊教的,他的性子,是司昊磨的,是他亲近的朋友,他在外闯祸时,是司昊担着的,他为情所困时,是司昊提着酒来开解他的。
平生第一次,卿玦尝到了失去的滋味。
而身旁的卿凰,一直跪坐在地上,口中喃喃,似乎在说着什么。
卿玦抹去泪水,拉她起身时,卿凰猛的挣脱他的手,向苍月山冲去。卿凰的身后,跟着长长的血迹。
神族的血一直是祭养神器最好的东西,这也是司昊选择用精血封住苍何戾气的原因,可是卿凰不过只有两万年的寥寥修为,她这样做是想陪司昊永眠苍月山。
卿玦想用仙力阻止,奈何卿凰法术虽不济,可唯独仙障这一用来自保的法术使的最拿手,而且拼的是她全部修为,卿玦不敢想象他要如何承受一日之内失去两个对他而言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卿玦声音中带着哀嚎:“小妹求你不要这么做。”
卿凰却恍若未闻,身上的白衣逐渐变红,周身的灵力也越来越强。
卿玦的眼中泛出无望:“小妹,若你想死,那我便陪着你。”卿玦缓缓走近卿凰,他的原身本是蛟龙,龙之泪则为赤红,那一滴滴眼泪,如鲜红琥珀般,冰冷哀怨。
突然,从天而降一道闪电,正好打在卿凰的仙障上,卿凰周身的仙障随即消失只是同时她也失去了意识,昏迷在卿玦的怀中。
云端之上,天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开口时却满是心疼,“卿玦,你怎能如此糊涂,生死岂如这般儿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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