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的长指甲捏了一下他的腰,正刮在了鬼爪勾出的窟窿上,把他从幻想中疼醒过来。日月天闷哼一声。女孩们小声惊呼着放松了力道。
“月天哥哥这样小巧,和寨主一起可是遭罪了吧?”粉穗揉着日月天的脸,怜惜的在他头顶亲了一下,“寨主真畜生!”
“嗯?我怎么畜生了?”真是无妄之灾,李不择收取三记鄙夷的眼刀。
“真可怜。”兰穗也亲了一下,“寨主真是禽兽不如。”
“还让人家背这么沉的东西。”
没等白芒也亲上一口,李不择把日月天揪出来揽到自己怀里。“没事吧?”隔着空气护住日月天的腰,他矮身凑在日月天耳垂边轻轻问道。气声和着酒味喷在耳朵和脸上,痒痒的,日月天别开头。两厢对比,他还是比较喜欢被女孩子拥着。
“别生气,”李不择仍是贴着他说话,几乎咬着他耳朵,“她们一会儿便回去了。”
她们回不回去与自己是否生气又有什么关系?日月天疑惑。他想,李不择的脑子大概还是乱的。
“对了,云姐呢?”李不择抬头问三个女孩。
先前还在与李寨主随意玩笑,此刻女孩们的笑容却忽然凝住在了胭脂上,随即那笑容霜打的桃花一样落了下去。女孩们低头面面相觑。
三人中显得稍大的白芒先开了口:“多谢李寨主还记挂,云姐她,没了。”说完哽咽起来。
李不择紧紧蹙起眉头。
“云姐是谁?”日月天问。
“是我们姐妹。何大人嫌她年龄大,把她嫁了人。”
李不择问:“她老家不是有个夫家吗?”
“寨主竟还记得,”兰穗已经哭起来:“就是她夫家把她卖了。何大人让她给现在管粮米的那个何望当小妾。谁都知道那何望性情暴戾,云姐本来不答应的。可他们用云姐孩子要挟她。天下哪有不心疼孩子的娘?云姐这才从的。”
她怎么知道没有不心疼孩子的娘?日月天想问却没有问出口。他从很以前便笃定他娘是极讨厌他的。他本来不关心这个云姐,全当故事听听。可一知道她是个当妈的,还肯为了孩子做不愿意的事,心里不禁对她有了好感,还有了一丝对那孩子的嫉妒。
兰穗已经哭得妆也花了,再说不下去。粉穗替她说道:“嫁过去没几天,她就被那何望活活打死了!”
三个女孩用轻纱袖笼着嘴,不敢哭得太大声,然而眼泪止不住,肩头不停地颤抖。
“这何望什么来头?”李不择控制着音量,然而拳头狠狠捶了下墙,砸出砰地一声。
据女孩们说,那何望是何大人远房亲戚,原先在协亲王手下干过一阵,因惹出人命到何大人这儿避避风头,何大人极是巴结他,将油水最多的粮米买卖交给他管理。
她们将知道的一股脑全都告诉了李不择,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云姐照顾过我。她生前没能帮她是我的不是。她既然去了,这口恶气一定给她出。”李不择说。
泪流干了,可气可悲的事情仍是说不尽。女孩们红着眼睛准备告辞。
“何大人那边我们怎么交差?”她们问李不择。何大人派她们来当然不只是“奏个小曲”,更重要的是挖点消息回去。李不择对此也是心知肚明。
“他不是还想捞油水吗?跟他说南疆那边我准备做大,这次去江南是找程老板拉人入伙。他要是也有意思就得表点诚意。”
女孩们懂了该如何说了,挽起轻纱从门口鱼贯而出
。
“李寨主,我们以后多半也是云姐那样的下场吧。”粉穗停下脚步问道。夜色给她的脸上了层灰色,轻薄的纱衣令她像个鬼魂。白芒拉了拉她叫她不要说了。
“为什么不来找我帮忙呢?”李不择问。
粉穗笑了笑:“求一次就有无数次。我不想活着当个癞皮狗,还是死了让寨主记挂着好。”
“不必这样……”
“我知道。”粉穗拉着白芒和兰穗的手一道离开了。李不择望着她们背影长长叹了口气。
“真是傻。”日月天说道。
“是啊,她们还小。等到二十几岁,人这些想法就大抵都变了。”女孩们背影没入花园小径,李不择合上门,“你也会变。”他对日月天说道。
“变成什么样呢?”
“变得不那么爱笑,”他揉了揉日月天的嘴角,日月天没有阻止,因为李不择看起来有些哀伤,“变得不那么天不怕地不怕,变得不那么喜欢我。”说完李不择将日月天抱住。
日月天知道他又哭了,缓缓抚着他的背。但不明白他到底是为了谁哭,是云姐,那些女孩,日月天,还是他自己。
“我喜欢你吗?”日月天明明没有喝酒,却因为听他说话的人醉了而有些恍惚起来。
李不择抱得更紧了。“喜欢,你说过的。”
什么?日月天拍背的手悬在半空,心里泛起好大的疑问。他侧头看着打籽的小麦一样弯着背埋首在他颈窝里的李不择:“什么时候?”
说过这样的话他不可能不记得。“难道又是我晕过去的时候说的?在山洞的时候?”
“那时你还没晕过去,别想赖掉。”
怪不得在虚名馆日月天会觉得李不择态度变得奇怪。可日月天实在是不记得了。就算没有昏过去,想必那时意识也是相当模糊了,李不择怎么能当真呢?会不会是李不择骗他,因为即使是头脑不清楚,他也不至于会说喜欢李不择。也或许是他说了什么让李不择会错意了。
还是解释清楚得好。
“我没有喜欢你,一定是误会了。”
李不择听了却笑了,他直起身子,低头端详日月天的神情。“我不信,人糊涂的时候一般说不了假话。喜欢便喜欢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p>